在众人的注视下,一个仿佛从薄雾中凝结而成的半透明身影悄然浮现出来。
她身着白衣,面容清冷孤傲,满头银发如瀑布般垂至腰际,纤细的身躯中却仿佛蕴藏着一种令人生畏的力量。
仅仅凭借单手,便将秦大师轻而易举地提到了半空。
“是之前网上流传的那个女鬼!”小美惊恐道。
“不是女鬼,是我们的山神娘娘!山神娘娘,我们是为了逃生不小心闯入这里,并非有意冒犯,请您明察秋毫,不要介意!”萌萌激动地将两只手掌并拢放到胸前。
许是被她的真诚打动,女人扫了众人一眼后目光略有缓和。
“你是附近的村民?”她问。
“是,我是听着您的传说长大的,山神娘娘仁慈,这位大师是来专程救人的,并没有什么恶意,请宽恕他吧!”萌萌恳求道。
女人转过脸,瞟了一眼秦大师,美丽的脸庞看不出喜怒之色。
“山洞里的鬼阵,是你解开的?”
秦大师被她掐得喘不过气,却无力挣扎反抗,只能用无助的手指向我。
女人皱起柳眉,眼中泛起寒霜。
“你是什么人?”
“一个术士。”
“你?术士?”
她似乎不信,突然间挥动衣袖,卷起一股冷风化成利刃径直朝我飞刺而来。
我没有还击,而是抬手布了个防御结界,便将对方的攻击悉数截留在半空。
女人眼中掠过些许诧异,她认真打量我。
“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受一个故人临终所托,到这里帮他达成心愿。”
“哪个故人?”女人动容。
“本地人,姓胡。”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她下意识松开秦大师,直接飞到我跟前,并随手设下结界将众人隔离在外。
“他说了什么?”女人急切道。
“同来不得同归去,故国逢春一寂寥。”我斟酌片刻后说。
女人愣怔了半晌,最终掩面而泣。
过了许久,她才收起悲伤,再度审视我。
“你不过十五六岁,又怎么跟同我家先生是故人……难道是那位曾经方城救过他命的姑娘?”她疑惑道。
“没错。”我微微点头。
女人先是惊诧,后是恐慌,忙不迭道歉。
“贵人莫怪!是我有眼无珠,刚才竟然差点失手伤人……”
“不要紧,一场误会而已。我曾听他说起过当年的经历,你不是老中医的女儿么?怎么会在这里做起了山神?”我好奇道。
“其实说来话长,我慢慢解释给贵人听……”她轻轻拭着眼泪娓娓道来。
“我叫秀容,与润秋是少年夫妻,十六岁便在父亲授意下成婚,两人恩爱和谐从未有过脸红争执。我自幼体弱多病,婚后曾经怀过一对子女,却都没能保住,即便如此,他依然待我温柔如初。后来父亲病逝,世道也逐渐平稳下来,我们便选择在附近定居……本以为可以甘苦与共,恩爱到白头,却不想命运多舛,我竟患上重病回天无力。当时原平坊间有传闻,说是鬼见愁峰山神娘娘法力无边,可以助人拔苦消灾。润秋信了,他满心诚意地背着我前来,一步一磕爬到山顶,最终感动了此地山神娘娘。她许我润秋三十年夫妻情缘,代价是结束以后回到这里替她守山。”女人缓缓道。
“真有山神娘娘?”我微微皱眉。
“是的,我跟润秋原本也半信半疑,回去之后却发现身体竟当真好了起来,不过时间长了,才逐渐发现异样。别人一天天老去,我却一天比一天年轻!为了避□□言蜚语,我把头发染白,而且很少出门。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就过去了三十年,某个清晨当我醒来时,发现身体居然变得透明,甚至连水杯都拿不动!在山下待得越久,身体就越虚弱,不得已,我便重新回到了这里,依照当初的约定,看守起山洞和祭坛。”她说。
“开始润秋几乎每隔两天都会来看我一次,后来年纪大了爬不动山,便坐在山脚下同我相望。这几年我似乎逐渐聚了些灵力,可以短暂下山去看他,偶尔还能说说话。其实自今年初,我便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没想到他竟真的去了。我如今虽然不老不死,生活却没了盼头,不知道还要在这孤寂的山中待上多少年!”她面容忧伤道。
“你已经去山下和他道过别了么?”我问。
“是的,察觉到祭坛异样才匆忙赶回来,没想到就撞上了你们。”她说。
我沉吟片刻,在祭坛里打量了一圈然后提醒她。
“在我们之前,你这里应该来过两个人,你最好检查下,看有没有少什么东西。”
秀容面色乍变,她到祭台上面确认过后,失魂落魄地折返回来。
“鬼哭石和阴魂玉不见了……怎么会这样。”她自语道。
“那是什么东西?”我追问。
“是上任山神娘娘留下来的法宝,鬼哭石是恶鬼凝聚炼化而成,可以发出凄厉的哭声,能够扰乱人的心神,使其陷入幻境,可以供我危险时拿来自保。阴魂玉里封印着无数阴魂,佩戴在身上能够感知到主人的内心,并能帮他达成心中所愿……这两样东西,如果被有心人拿去做坏事,不知道会造成什么恶果!我大意了,以为前面有石灵封鬼阵守着,就不会有人闯进来,当时如果把它们带在身上就好了!”秀容自责不已。
自此,我终于明白胡子男和他同伴出现在这里的用意了。
他们不为观光探险,目的就是为了那两样宝贝!
秀容失去了丈夫,又丢了法宝,一时间失魂落魄难以接受现实。
“我真该死,辜负上任娘娘的厚望,也没办法再庇佑村民……没办法做个正常人,又偏偏死不了,这样苟活于世还有什么意义呢?”她悲伤哽咽。
“你,想去找胡润秋吗?”我试探道。
“做梦都想!哪怕是去黄泉地狱、魂飞魄散,也好过如今这样孤苦伶仃地呆在这里!贵人,我听润秋说过您的本事,知道您能力不凡,能不能帮帮我?拜托了!”她眼泪汪汪地恳求。
“我无法将你复活,却可以尝试帮你转生去冥界,但不能保证你一定能够追上他。”我说。
“多谢贵人!”秀容感激涕零道。
我折下一根手指,将其化为葬魂偶。
白袍玩偶手持纸鞭,盘膝而坐旋于半空,口中吟唱起安魂曲,脸上浮现出哀伤、怜悯的圣光。
“幽谷深处,冥风轻拂。尘世纷扰,终成空响。放下执念,心自安详……魂兮归来,彼岸花旁,悲欢离合,皆是虚妄。劝慰孤魂,放下过往……”
祭坛周围的火把轰地一声,亮光瞬间增加了数倍。
空灵、宁静的歌声在空旷的大殿响起,秀容周身开始闪现出微弱的光芒,同时掠过出数道生前幻影。
她美丽的面孔逐渐褪去了那种冷若冰霜的孤傲,转而变得温暖亲切起来。
“好奇怪,那种桎梏般的束缚感消失了,我这是已经自由了么?”她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的身体。
“是的,你和这里的羁绊已经被切断,从此不再是山神娘娘了。”我说。
她欣喜不已,不过转念又想起了一件事。
“贵人,关于鬼哭石和阴魂玉……如果他日有幸遇到,能不能将它们收回来妥善处置?”
“好。”
“我现在是不是可以去找润秋了?”她激动道。
“你的速度怕是赶不上,我找人送你一程。”我闭上眼睛,默默利用心有灵犀开始召唤。
不消片刻,一只红眼大乌鸦便咻然出现在我们面前。
“终于召唤我啦,还以为主人把我忘了呢!”闪电兴奋地拍打着翅膀说。
“有任务给你,你把这个女人送往冥界跟她的丈夫会面,如果可能尽量带他们偷过忘川。”我说。
“主人,我没听错吧?您要我偷偷送人去那边也就算了,居然还要带他们偷过忘川?!那可是飞鸟不至、一叶难渡的忘川啊!要是让孟婆那老娘们儿知道,我估计也要被抓去煲汤了!”闪电僵着身体震惊道。
“想想办法,我知道你很厉害。”我好言安抚。
“那也不行啊……好吧好吧,我尽量试试啦,怎么说也是主人交待的第一件任务,要是完不成那多没面子!”它勉为其难地应下。
忘川只有一座奈何桥,桥分三层,善人走上层,喝孟婆汤后前尘往事尽忘。
善恶难辨之人走中层,需被铜蛇铁狗撕咬。
恶人过河走下层,要浸浊波受万鬼啃噬之苦。
胡润秋和秀容两人此生相守不易,如果能再续前缘,也不枉我来原平这趟。
只是说话容易,想要做到却很难,不知道闪电能不能成功。
表明利害之后,秀容依然坚定愿意冒险。
她坐在鸦背上面,再三同我道谢。
“去吧!”我挥挥手说。
“坐稳扶好,走啦!”月神鸦眨眼便消失不见。
我撤去结界,萌萌连忙跑过来,告诉我他们已经发现了暗流出口。
“山神娘娘呢?”她问。
“已经不在了。”我平静道。
“不在了?是什么意思?”她很惊讶。
“意思就是从此这里没有鬼也没有神了,以后你们村子再出现怪事都是人为造成的。”我回望一眼空荡荡的祭坛说。
同去共赴春归路,故国花开待君还,挺好。
刚出山洞,萌萌就收到梦方行的电话。
说是他看到新闻出了事,便连夜带了支救援队过来,只是道路泥泞设备不好上山,如今还在山脚下等待天亮。
“小方总听上去像是急坏了,还好我们大家都平安无事!”萌萌合掌。
大K哥面色如土,在小助理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下山。
“帮我把袖子放下来,别让人发现我纹身没了。”他压着声音说。
我瞥了旁边一眼,刚好跟他视线撞了个正着。
“阿阮师父,我真不是故意装逼,当初找钱老板纹身的时候,他信誓旦旦地跟我打保票说这玩意儿有多厉害,没成想真遇到危险就是个屁!”他尴尬解释。
“钱老板?”我顿住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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