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的灯坏了。
玻璃灯泡被石头砸碎,露出参差不齐的边缘。
垃圾桶盖上堆满的垃圾被路过的黑猫踩了一脚,淅淅沥沥掉了一地。
大雨击打着满地垃圾,腐臭的黑水蜿蜒流出,缓缓汇入排水渠中,粘稠的血一滴一滴坠落,染红了黑灰的水泥地面。
闪电划过天空,照亮了倒映在水面中的半张脸。
黑发紫眸,苍白面孔,空洞神情。
黑暗中传出的声音缥缈森寒。
“你走吧,离我远点。”
【你不开心吗?】
“成为杀人犯,我怎么可能开心得起来。”
【我知道,所以我来杀就好。】
“……离开,我和你从此没有关系了,别再靠近我。”
【我做错了吗?】
“滚。”
在深海般的寂静中,巨大的羽翅一节节地舒展开,强劲的气流驱散了巷子里的臭味和血腥味。
第二道雷落下,小巷再一次明亮起来,却已空无一人。
“别再回来了。”
*
“死者姓名七月太一,死亡时间为3月23日万18点至24点之间,死者身体表面有7道0.7米至1.4米间的伤口,案发当时在下雨,犯人没有留下多少痕迹。”
新井明一边开车一边讲解任务情况。
“诶——杀人案去找警察啦,老师我可是忙着去接可爱的学生入学呢。”
“不是普通的杀人案,根据法医的鉴定,伤口的发力方式是从身体内部砍向身体外部,除非死者自己吞下了一把刀,否则这种创口理论上是无法存在的,现场没有发现凶器,但‘窗’的人员检测到了遗留的咒力残秽。”
新井明神情严肃。
“很强。”
五条悟吹了个口哨。
汽车平稳地行驶着,周边的街景越发破败,咒灵的浓度也高了起来。
“呜哇,这可真是,碎尸万段啊。”
五条悟一脚跨过黑黄相间的警戒线,围着尸体转了起来。
昏暗的巷子里,残留的浓郁咒力遮天蔽日。
新井明站在巷子外,远远地看了一眼,脸色白了白。她深吸一口气,翻开报告书。
“我们对比了现场的咒力残秽与已知的诅咒师信息,并没有发现吻合。初步判断是新型咒灵……”
“咒灵吗”,五条悟打断了她的陈述,“不一定哦。”
新井明顿了一下,“那么,是诅咒师吗?”
“嗯”,五条悟捏着下巴,“单纯的诅咒吗?也不太像,很奇怪呢。”
他扭头问新井明,“有更多的资料吗?”
“咒力残秽吗?”
“不是啦”,五条悟摆摆手,“死者。”
“哦哦,七月太一。无业游民,偶尔会给附近的黑/帮跑腿,沉迷赌博。父母双亡,妻子在十年前离开了他,只有一个十五岁的女儿跟他一起生活。”
“名字?”
“七月净火。”
“带我去见见她吧。她的家庭住址在哪?”
“那个”,新井明难得犹豫了一下,“春假之后,她就一直没回家,根据邻居们的证词,她不上学的时间都在歌舞伎町打工。‘窗’调查的时候没在她身上发现术式的痕迹。”
“诶,十五岁就开始打工了啊”,五条悟从地上捡起一根羽毛,很是稀奇地打量了半响,顺手装入兜里,“那还等什么呢?”
新井明叹气,认命地带路,脑中却不由得回忆起了那个冷漠的女孩。
她和七月净火只见过一面,那个孩子有着锐利坚硬的外壳,在外人看来个性应当说是十分恶劣。但一个坏孩子不可能拥有那双沉静的双眸。希望五条悟等会能把控好度,这孩子可是刚刚失去了父亲啊。
她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在想什么呢,那可是五条悟,还是不要抱太大期望的好。
破旧的建筑物围堵着狭窄的过道,天空也被黑色的电线分割的横七竖八,白天的歌舞伎町失去了霓虹灯的照射,显得格外冷清。
七月净火安静地从过道中走出,脚步很轻,深紫的双眸在昏暗的街景中如盏盏鬼火,缀在那张消瘦苍白的脸上,叫人凭空生出几分凉意。但若仔细打量,她又和一般的国中生没什么两样,留到脖颈处的微卷黑色短发,白色卫衣黑色长裤,洗到发白的旧挎包,咒力和普通人一样,微弱得几不可查。
“哟,你就是七月净火吧?”
五条悟单手插兜,和七月净火打了个招呼。
她却毫无反应,脚下仍以之前的频率匀速前进,每一步仿佛用尺量出,不多不少。
“喂——听得到吗”,五条悟动作夸张起来,伸手在七月净火眼前晃了晃。
“我没钱,讨债的话,去地狱对那个赌鬼说吧。”
她略微弯腰,从五条悟手臂下穿过,眼神古井无波。
该说这孩子已经对生活麻木了呢,还是对他们抱有十足的戒心呢?新井明也分辨不出,她定了定心,主动打招呼。
“七月同学,你好,我们是为了调查你父亲死亡的案件而来的。”
七月净火终于停下脚步,浓密睫毛下投来一束目光,古井中坠入的一颗石头唤起了一阵阵的涟漪。
“我记得你”,她声音略微沙哑,带着很久没和人说话的不熟练感,“你昨天也来了。”
“是的,但是我们今天请到的调查专家对于这个案件还有一点疑惑,能麻烦你配合我们,回答下几个问题吗?”
五条悟笑着指指自己,“没错,就是我哦。”
七月净火转身,终于给了五条悟一个正眼。
过于刺眼的白发、用绷带蒙住的眼睛、奇奇怪怪的语言和举动,这就是新来的调查专家?甚至都不愿编个好点的借口啊。
她垂下眼,“想知道什么就问吧,时间短一点,我要迟到了。”
“嗯嗯”,五条悟合上了掌,很高兴的样子,“愿意配合真是再好不过了,那我就直说了吧。”
“七月太一是你杀的吗?”
哈啊——新井明震惊地看向五条悟,给我读下空气啊,你对着新丧父的女初中生说些什么呢?你是恶魔吗?
七月净火倒是没什么反应,她掏出翻盖手机,手速飞快地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
“那是什么?”,五条悟好奇发问。
“请假条”,七月净火利落地收回手机,“看来我是非迟到不可了。”
“继续说吧,为什么认为是我杀了他。现场没有凶器、没有足迹,昨天警察也搜查过我家了,没有找到可疑的证据吧。”
“简直是完美犯案呢。只可惜我们查案并不靠证据”,五条悟单手插兜,右手打了个响指。
幽蓝的咒力在他的手指上缠绕、沸腾。
“靠咒力。”
七月净火维持着无表情的状态,下颌却已然紧绷起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五条悟将两根手指在七月净火眼前晃来晃去,“真的看不到吗?”
七月净火不为所动,“可以请您不要在我面前做奇怪的动作吗?”
“嗯嗯,意志很坚定嘛。”
窸窣的声音响起,二楼厚重的窗帘后,一个齐刘海女生探出身,远远地看到了七月净火被高大男子拦住去路的一幕。
“净火?你在这啊,还不进来吗?店长最近脾气不好哦”,她肉眼可见的紧张,声音发着颤,却没有退缩,目光中藏着满满的担心,“我去叫一哥接你。”
五条悟抬头,对着她伸出手,两指一弹。
咒力如刀,急速飞驰。
七月净火双瞳紧缩,脚一蹬地面,飞身拦下了这记攻击。
落地的瞬间,她才反应过来,脸上也露出懊恼之色。
“净、净火?没事吧?”
“我没事”,七月净火拍打着身上的灰尘,朝齐刘海笑了笑,“没事的,他们都不是坏人,只是有点事找我,我提前跟店长请了假,今天晚上你要多忙了,抱歉。”
“真的没事吗……”
“嗯,你快回去吧,小心店长骂人。”
注视着齐刘海退到窗帘后,七月净火轻轻叹气。
“现在说不是我杀的你们也不会信吧。”
“谁知道呢?你这不是看得到咒力吗?把你的咒力放出来看看。”
新井明在一旁适时补充:“不用担心,七月同学,不同咒术师的咒力痕迹不同,只要和现场留下的咒力残秽不一样,我们不会冤枉好人的。”
“是吗”,七月净火轻笑,缓缓卸下肩上的挎包。
“很遗憾,完全一致。”
她动作还是那么轻。
中指与拇指相抵,竖食指,结期克印。降魔除恶,服食金刚无上智慧之果。
“躲开!”
一切转瞬即逝,新井明甚至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五条悟一把推开。她一头撞上墙面,世间一切好像被按下慢放键,她就在这24帧的影像中一格一格地回头看去。
挎包高高地挂在天空中,七月净火背过身迈出了逃跑的第一步,五条悟立在原地,周身咒力潮水般涨落。
他抬起手,摸上额头,拭去了创口处渗出的血珠。
新井明看着那抹血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骗人的吧,那个无敌的五条悟……
受伤了?
“不错嘛”,五条悟嘴角的笑容却越发明显。
只是空间的一瞬错乱,五条悟瞬移到七月净火身前。
干净利落地砍晕了她。
“只是擦破了皮?怪物吗?”
挣扎着留下这句话,七月净火无力地倒下。
新井明扶着墙站立起来,仍然心有余悸。
能够伤到拥有无下限术式的五条悟,七月同学,你才是那个真正的怪物啊。
“你还好吗?”
新井明站直了身体,晃了晃脑袋,“不,没事,只是额头磕了一个包。抱歉,五条先生,是我们‘窗’的工作失误,排查时完全略过了七月净火。”
她看着五条悟,“另外,也非常感谢您刚才能伸出援手。”
“啊”,五条悟低声地笑,摆了摆手。
“那个不用道谢啦,是我先出手攻击了七月净火的朋友,她才会袭击你的吧。”
“这孩子很要强呢,自己朋友被威胁了就要反过来威胁别人的朋友一次。”
新井明低头看着七月净火,闭上眼的她完全看不出刚才的气势,软乎乎的脸颊肉看起来十分乖巧。只有在睡着的时候,她才能卸下那层厚厚的防护壳吧。
抛弃、死亡、赌博、疾病、暴力,是这个女孩子前半生的关键词。也或许会成为她这一生最后的注脚。
“五条先生,她会被判处死刑吗?”
五条悟没有立刻回答,他反问新井明,语气一反常态的正经。
“你呢?你希望她被判处死刑吗?”
“如果是她杀了七月太一的话,我并非不能理解”,新井明顿了一下,“只是总监部是不可能放过她的,我的意见并不重要。”
五条悟单手拎起七月净火的衣领,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手上的血迹,“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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