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是风,自死亡的方向吹来。”①
今夜的东京一如既往,华丽而繁忙,漆面光亮的小轿车头尾相接,在拥堵的车道上连缀成珠串,打扮靓丽的青年男女街头拥吻,行人们熟练避让,百货商场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写字楼各层灯光听从总控机房的指令忽明忽暗,组合出绚丽繁复的图案。长风吹拂着云层,在漆黑苍穹与广袤大地间,真人坐在高楼边缘,轻轻晃动着他的小腿。
“你什么时候喜欢上读诗了”,香织在一旁梳理着被风吹乱的长发。
真人用脚点了点下方的人潮,“我最近一直在想,没有永恒的时间,没有强大的力量,人类诞生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想出来了吗?”
“目的、结果、过程,一件事情的意义可以从很多方面判断,无论选择哪种,人类的诞生都只有一种意义,那就是死亡。”
“很粗略的结论,但是并不算错。”香织眉眼弯弯,露出布偶娃娃一样的笑容。
真人瞥了她一眼,随即又冷淡地移开视线。
“那为什么要求人类拥抱自身意义的时候,他们要那么抗拒呢?”
“除了个别性急的人,大多数人还是希望把最好吃的甜点留在最后。”
“啊”,真人脸上泛起红晕,缓缓绽开一个发烧一般虚弱的笑容,“那么今天会是一场全民狂欢的甜点盛宴了。”
“一起享受死亡吧。”
*
监测到涩谷地区出现大量咒灵,请待命人员迅速查看信息,前往指定地点执行祓除和疏散任务。铃声连绵不绝地响起,催命一般催促着他们行动。
真希黑着脸把手机关了机,“所以都说了让他们提前封锁道路啊!”
狗卷坐在栏杆上,看着远处隐隐作乱的人群,“不足一天的准备时间还是太短了,就连说服政府部门配合都来不及。”
虎杖碰了碰拳,“来不及也只能干了,尽快消灭咒灵,抓到罪魁祸首吧。话说回来,五条老师呢?”
熊猫挠了挠头,“总不至于在这种时候迟到了吧。”
“他去接人了”,伏黑惠擦拭着手中长刀。
“嗯?谁啊?”话音刚落,虎杖就意识到自己问了个不用问的问题,
除了七月净火,还能有谁呢。二年级的前辈们没人回答他,只简单收拾了一下,随即奔赴战场。虎杖尴尬地朝伏黑吐了吐舌头。钉崎一巴掌拍在他背上,都叫你少提那位学姐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虎杖委屈巴巴。
“你就是故意的,把她给我枪毙!”暗不见天日的密室里,一声怒喝拔地而起,威力之大几乎称得上精神攻击,震得五条悟耳朵发疼。
他掏了掏耳朵,翘起二郎腿,“声音这么大干嘛,纸条也给你们看了,你们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另一道稍显理智的声音不疾不徐地陈述,“夏油杰及其同伙不久前才被目击到在北海道出现,他和七月净火也几乎没有任何私交,很难相信这封纸条会是他写的。”
“就算不是夏油杰,寄信者也有这个能力做到信中提及的事呢。”
“那也只是万一而已,如果总监部被一个藏头露尾的鼠辈吓住,颜面何存。再说了,敌人说不定就是要诱导我们集中力量,然后再打击别处,这样想,我们就更不能做出变动。”
“那七月净火……”
“没戏!我们不可能放她出来,你可以走了。”
五条悟缓缓吐气,很想拎起这群老头通通丢到太平洋去,却又提不起精神。说一不二的五条家少主,自身的话语权从未如此微弱过。
失权的滋味像是雨天发作的腿伤,绵长、刺骨而阴寒。先是决策的权利,然后是规划的权利,如果不是找不到替任老师,连他组织学生的权利也会一并剥夺掉吧。
算了,随他们去吧,别搭理这群蠢货了。最近,他脑海中总是会闪过类似的想法,却又很快消失不见。咒术界的秩序掌握在这群冥顽不化的老橘子手里,破烂、腐朽且摇摇欲坠,毫无可留恋之处,但它存在一天就还能发挥一天的作用,再等等吧,他对自己这么说着。
“希望你们别后悔”,五条悟意兴阑珊地撂下一句话,转身拉开门要走。
“等等。”略显失真的电子音从角落里的喇叭内传来,五条悟也停了脚步。
“诸位,能否听我一言,能否重新考虑考虑五条老师的提议。”
“你算老……”
说话者的话没说完就被另一个年纪较大的参会者捂住了嘴。
“天元大人,你怎么来了。”此言一出,场内顿时多了几道警惕的目光。
“我不能来吗,你们什么时候取消了我的成员身份?”
“怎么会,只是释放七月净火事关重大,我看这怕是不能轻易决策吧。”
五条悟从鼻腔内哼出一声笑,“晚了。”
他回过头,大拇指一甩,指向门口,引导众人的视线聚焦于门外地板上躺着的那个黑棕色的木盒子,上面盖着层层暗黄符纸。
总监部众人心内都大感不妙。
“都已经放出来咧。”五条悟幸灾乐祸的表情十分明显。
“薨星宫最近正处于剧烈调整期,内部的结界也随之变弱,我担心关不住她,反而暴露了自己的位置,所以先将她移出来了,这两天你们得先找个特级咒术师看着她,等调整完毕再关回来吧。”
“这怎么行!”
天元沉默了一秒,“那么,你们是觉得一个将死囚犯比我的生命安全更重要吗?”
“这……当然不。”
“那么就这样吧,”喇叭最后发出一次刺耳的电流声,然后冒烟彻底瘫痪。
五条悟兴冲冲地扛起那棺材似的盒子。
“五条悟!”
他撒腿就跑。
“她要是跑了我们唯你是问……”
将那些气急败坏的声音抛在脑后。
*
“A12区报告,禁戒线设置完毕。B4区报告,人群疏散进度达80%。D2区报告,发现二级咒灵,申请加派人手。C5区报告,发现不可进入结界,暂未查明结界条件,还需进一步、等等!咒灵、啊——”
“C5!”伊地知半个身子都扑在了控制台上,他反复按动带有通讯标志的绿键,屏幕的另一头却半天没有传来声响。
指挥车内,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关切地望向他。伊地知握紧了拳,忍着情绪,语调平稳地指挥,“继续工作,不要停,立刻联系咒术师,支援D2。”
键盘声、电话铃声、鼠标点击声重新开始流动,伊地知直起腰,推了推自己的眼镜,白光一闪而过,叫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滋滋——滋——C5区报告,观测到咒灵自结界内出现并走出,疑似为单向传送通道,可疑地面图案已记录上传,报告完毕。”
“立刻打开图片”,伊地知高喊,随即迅速反问,“C5,你现处环境是否安全”。
“没问题,这家伙现在和我在一起呢。”
“这声音...是东堂同学吗?”伊地知大喜过望
“校长说关系到诅咒师,必须做好两手准备,我就被踢到这边来了。先不说这个,这边的结界很古怪,只能单向出入不说,强度也格外大,我怀疑这是涩谷咒灵出现的源头。没有咒灵操使这样能随意收放出灵的术式,所以他们只能用提前捕捉咒灵、然后临时传送这种笨办法。”
“这岂不是说,只要毁掉传送阵,这次袭击就会迅速崩溃?!”伊地知越说越激动。
“也许,前提是你毁得掉。”东堂在此顿了一下,“先说到这里,有事。”
东堂挂断了通讯,看向正从结界内缓缓走出的真人。他缓慢鼓掌,嘴角绽开一抹阴冷的笑。
“不愧是咒术高专的高材生,一下子就找到关键了,真是让人没法小瞧啊。”
“你是……之前那个咒灵。”
真人歪头疑惑,“我们见过?”说完,没等东堂答复,他便摆摆手,“抱歉了,我对无趣的人类向来没什么印象。”
“那可真巧,我对晕倒在我面前的咒灵可是格外有印象”,东堂挑起眉毛,嘲讽道。
真人收敛了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地看着东堂,“我改变主意了,先从你开始杀起也是个不错的序幕。”
“前提是你杀得死我。”
静谧,然后是瞬间的爆发,两道人影霎时拉长,运动的轨迹仿佛射出的丝线,不断在这块空间内交织缠结。东堂是结,不义游戏连续发动,闪转腾挪间,看起来像是多个东堂在同时移动。真人是线,灰白的身体蛇一般扭转延伸,变形的手臂像一根鞭子狠狠抽向东堂的方向。
东堂被鞭子稍稍干扰,脚腕被真人擦中,伤口处立刻传来灼烧感与痒意。他低头一看,就见脚腕处破开一个铅笔粗细的口子,青黑色的血液石油般粘稠,一簇簇肉芽前赴后继的生长。东堂心中一凛,心知这就是真人术式【无为转变】的威力,能够从灵魂层面扭曲他人肉/体,一般的防御手段根本无效。
“东堂——”
东堂耳朵一动,隐隐约约听到谁的呼唤,顿时喜上眉梢,“BROTHER!”
虎杖一个滑步,从天花板一跃而下,带起一路烟尘,精准定在东堂身前。
“没事吧”,他一边问,一边警惕地盯向真人方向。
东堂一锤胸膛,“没事。这咒灵不好对付,我们一起上。”
“不,我能抵抗他的无为转变,我一个人来就好,你有更重要的事做。监督那边确认了图案,是大型单向定时传送子母阵,在涩谷周边发现了大量的传送子阵,这是母阵,必须尽快毁掉。”
“我知道了。”
真人嘴角噙着微笑,耐心地等着他们对话完毕,“说完了吗?”
那双深不见底的灰蓝色眼睛旁若无人地盯着虎杖,专注而深邃,“说完了的话,轮到我了。”
“真人”,虎杖咬着牙念出这个名字,缓缓压低了身体。
“好久不见”,真人张开双臂,像在隔空拥抱他。
有微风吹拂,那是东堂带着辅助监管转移的痕迹。真人眼睛一眨不眨,风带起他苍白的发丝,带来不祥的气息。
“你不去保护传送阵吗?”虎杖试探着发问。
根本没有那个必要,真人的手臂化作长刀,闪烁着凛冽的寒芝。
“除了七月净火,没人能解开那个结界。”刀芒刺破黑芒,一闪而过的亮光中。虎杖瞥见了真人月牙儿般的笑眼。
“哪怕是我们自己。”
从始至终,那个女人都没有考虑过退路,这是一桩有去无回的赌局,要么在乱局中寻到进化时机,要么埋藏在此。而他,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跟注。
作为咒灵,他有什么好害怕的呢,只要人类对人类的恶意不断,他总会从泥沼中复生。
“生命,是死神服用的灵丹;
所以死神长生不老。”①
注①:《纪念朦胧与清晰的事物》阿多尼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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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齐聚涩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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