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振捧着下巴听得很是认真,举手问道:“那当时……就是那个……”
他似乎很难找到一个形容词去代指他并不知情的莫寻,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怜青笑道:“你是想问保护我们的人?”
“对对对!”严振点头如捣蒜,终于将问题继续下去,“那当时,他也会说很难听的话吗?”
怜青从脑子里翻翻拣拣,将少年莫寻完完整整地思索了一遍,险些自己点了自己的笑穴,忍着笑说道:“他大概,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好话。从他那张嘴里吐出来的只会是污言秽语。”
可其实他那颗心比谁都干净,而那些夹枪带棒的关心大抵也只是生长环境带给他的烙印。
“我那时候也和你一样,很生气很生气。皓安还听不懂话,也就只有我知道他说得有多过分。”怜青坦坦荡荡地迎上严振悲伤难过的眼睛,指了指他小腿上的纱布,“可我们都知道,他们说的是事实。”
不论是三角猫的功夫花瓶,还是负伤的小腿。
严振闷闷地应道:“……嗯。”
“后来突然有一天,他消失了,很突然很突然的消失,就在我面前。”
严振瞪大眼睛,似是已经身临其境,于是设身处地地想了想,担忧问道:“那你们该怎么办?”
“我们遇见了青云的师哥师姐,就是楚姐他们。”怜青说道,“但皓安那时才五岁,总是死抱着我不松手,松手了就哭,可我还要去找他,我没办法,只好带着皓安一起下山。你知道吗?总是被保护的人很少历经实战,也就很难清楚自己的实力。”
谈起那段日子,好像连空气都变回了那时的燥热。
“我什么都怕,只是很普通的风吹落叶,我都要心惊胆颤地警惕半晌。那时我想,也许什么废物、什么拖油瓶都只是他掩盖内心的说辞。”怜青眼睛亮闪闪的,“为什么拖油瓶不能是一个人放在心尖尖上的珍宝呢?明明我们该是最了解彼此的人才对。”
“……对。”严振不可避免地想起严冬那张急得通红的脸,喃喃道,“我知道他……”
他赌气从看不到边际的战场一路溜回青云山时,严冬又会着急成什么样子呢?
“所以等他回来,去找他吧。”他曲起腿,俯下身子回头看向严振说道,“无论是吵架也好,和解也罢,等他回来以后,去找他吧。”
严振抹了一把脸,撇撇嘴赌气道:“为什么不是他来找我?”
“可如果你们都这样想的话,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解决矛盾呢?矛盾这个东西,拖得越久,就越可能失去对方。”怜青说,“甚至哪怕你去找他了,也并非一定就可以相伴走到生命尽头。但是现在,失去他,是你可以接受的吗?”
“可是……”可是……严振垂下头,主动表达求和的信号,这件事对他而言太难了,于是他清了清嗓子问道,“找到他以后,要说什么?想想都好难说出口……”
怜青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心:“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是要用心的。等到时候,你一定会知道自己想告诉他什么的。”
严振点点头,可他心里依旧不安,于是试图在怜青的过往类似经历中吸取些经验:“师哥,你和皓安也会吵架吗?”
“皓安吗?”怜青想起那个与他如出一辙的孩子,摇摇头说道,“我们好像从没吵过架。”
严振瞬间被落寞包围,语气都低落起来:“啊……这样啊……”
“不过我有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怜青的指尖来回滑过绿油油一片的草地,他停了一下才继续说道,“但我不确定他是否还把我视为朋友。”
“你们也在吵架吗?”
“或许吧,”怜青顿了顿,“我也不知道。”
严振很是懵懵懂懂,少年人并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连是否在吵架也不曾知道。可直觉告诉他最好不要就此追问下去,于是他转而问道:“师哥去找他了吗?嗯……或许你们还是朋友?”
“我一直都在找他。”怜青像是陷入一场回忆,说道,“从很久以前就是这样了。”
“师哥找到他了吗?他是不是就是……就是当初突然消失的那个他?”
“我当然找到他了啊!”怜青坐直了身子,看上去很是骄傲,可随即又垂下头来,“可我已经认不出他了,他已经和我认识的他偏离的太多太多。我原本以为,他或许只是受到魔气影响,在我不知道的地方经历了太多我想不到的荒唐事。可现在……我总是在想……那五年可能只不过是我做的一场白日梦而已,可能那才是荒唐。”
“师哥……”
严振将其向自己身上短暂带入,但只要一想到严冬未来也许会同自己陌路,也许会性情大变,心脏就仿佛被一双大手紧紧捏住似得疼。他迫切地希望在怜青身上得到一个答案,于是红着眼眶问道:
“你们还会是朋友吗?”
“我不知道……”怜青摇摇头,给不出确切回答,“我真的不知道。也许他并不希望有我这么一位糟糕的朋友。但我……”
他顿了一秒,压下喉咙中的酸楚才继续说道:“如果他还是像现在这样死性不改,我和他可能再也不会成为朋友了。”
怜青强撑起一张笑脸,起身拍了拍严振肩膀说道:“不过你们不会这样的,你会去找严冬的,对吧?他也一定会用心回应你的。”
“……我们一定不会的。”
他伸手将严振拉起身,挥了挥手说道:“改天再见啦。”
严振点点头,同样挥手道别。只是在怜青走出很远后突然喊道:“师哥!你们也一定不会那样的!”
怜青没再回头,只是高高扬起右手挥了挥,不多时便唤出山河赶去了界阈屏障。
而怜青这边才回顾完过去,监牢深处的莫寻却已经开始筹划了未来。
在怜青离开以后,他试探着活动活动筋骨,惊奇地发现,抛开丝丝缕缕地痛感之外,自己居然几乎已经痊愈了。
尽管束魔索限制了他全部的魔气与大部分的行动能力,但……
莫寻试着扭了扭手腕,聚灵环、锁灵环怜青都没收走,这样的话……可谓是白白送了钟止汀一张桌子,简直称得上一句舒坦。
“钟止汀,钟止汀!”莫寻用头撞了撞墙,在意识中喊道,“嗳嗳!别装死,你还真想见见那鬼师祖不成?滚出来干活!”
钟止汀从他脑袋上探出来个脑袋,问道:“能不能让我也消停会啊?你倒是睡踏实了……啊——”
他张着大嘴打了个哈欠,如若此时有旁人在场,一定会在脑子里刻下这幅“生吃人头”的滑稽,作为余生的笑料。
可惜这里没有旁人,即便有,笑料也只有被冷眼漠视的份。
“想想办法,这鬼地方能不能出去?嗨呀嗨呀……反正我没什么着急的事要做,也没什么怕见的人,怕提的过去。”
莫寻手腕一转,随意地晃了晃从怜青身上拿到的传音符。那上面写着——界阈屏障已被尽数摧毁,脱身后速归。
落款人是苏沐云。但据他所知,界阈屏障只能由柳言墨修复。
“嘘!别吵!”钟止汀斜着的眼睛重新摆正,他堂堂一介魂灵,轻而易举地穿过监牢墙壁去探查此间房屋的构造,没一会儿又从地板上探出个脑袋说道,“很简单的把戏,不过需要些时间罢了。”
他说完,又不见了踪影。
反倒莫寻哼着小调儿倚靠在墙角,束魔索并不能毁掉他的好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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