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为什么又赶到了呢?
莫寻嘴角微微抽搐,恨不得把那双眼睛也逼至疯魔:“你赶到也没用,他活不成。”
怜青敏锐地觉察到莫寻周身氛围的变化,可是已经没有他再细想的时间了,蛇三的身躯正在变小,吐出的光弹也一颗一颗的减弱。
在莫寻不动手也不闪躲的时间里,他挥舞着山河剑将所有光弹都挡下,一点一点接近着蛇三,随即手腕一压运转灵力缓慢输进蛇三体内。
如初春的河流破冰一般,每一缕运送进去的灵气都带着山岚的温润和古木的醇厚,怜青安抚住蛇三激昂的情绪,看着对方慢慢地恢复成平常状态下蛇族的大小。
蛇三不再进攻,短暂清醒两秒后又迅速陷入昏迷。鲜血仍在流淌,莫寻造成的创伤太大,连包扎也无从下手。
怜青跪坐着,他拥有的时间不多,在这不多的时间里他必须要找到一个足以拯救的方法。
他不禁在心中幻想:如果这是在人界就好了。
如果在人界,他就不用担心灵力耗尽的问题,并且在赶回青云山的路中他有足够多的办法让蛇三的血液不再流淌。
可这是在妖界,甚至是在妖界中的妖界。
只能寄希望于林洛生能快点赶到了……他真的什么也顾不上了,真气对冲也许会加速蛇三的死亡,但他真的顾不上了。
怜青深呼一口气后扬起手,预备强行封住蛇三的创伤,这样也许会造成血液淤积,但至少不会让他死于许十分钟以后的失血过多。
“恕我直言,你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梅腊背着明珠走过来,显然没料到事情居然被这样解决,“蛇三只是第一个,绝不是最后一个。你体内灵力再多也不是这么用的。”
当然,按长远来看怜青实在不该在这一刻选择救助蛇三,因为这里并不能持续为他提供灵力,眼下对于蛇三的救助很有可能只是稍加延长了存活时间,并不能改变蛇三的生死。
而除了蛇三,还会有很多人被迷惑,或主动或被动地与莫寻打上一场有来无回的架,而他体内的灵力或许都不足以支撑着他在最短的时间内救下全部的人。
可他真的管不了那么多了,既然还不到全然没有希望的地步,他无法说服自己只是看着却什么也不做。
谁又能保证下一个来的不是楚朝瑶等人呢?谁又能保证在灵力枯竭的情况下,怜青不能救下所有人呢?
怜青掌中灵力舒缓流淌,他轻轻一笑却看不出有多开心,反而夹枪带棒:“当然了,如果你没有横插一脚或许事情也不会糟到这个地步。”
乱七八糟躺了一地的古树还在经久不息的烧着,那显然不可能会是莫寻与蛇三的战斗余波造成的,那样经久不息的烈火只能是来自凤凰,来自梅腊。
怜青语气生硬,真是一秒钟也不想再聊下去:“如果你不能给我一些有用的意见,就麻烦你放下明珠然后走开,我们没有继续聊下去的必要了。”
“凭什么?”梅腊原地蹦了蹦再度开口,“我和这小玩意儿玩的可好了,是不是?你还想不想飞高高?”
明珠眼睛一亮:“想!”
怜青这边才结束他能做的一切,另一边梅腊已经变成了一只大鸟,带着明珠天南海北地飞。
他们俩倒是混熟了,玩疯了。
然后他看见莫寻落地缓缓向他走来。莫寻的走路速度他说不上是快是慢,因为那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可他想无论如何那也不该只是一眨眼的工夫。
莫寻的那柄还在滴血的剑架上了怜青脖子,当两个人变成这样近的距离以后,怜青才发现原来莫寻全身都已被鲜血浸透。
两人中间隔着一条昏迷不醒的小蛇,怜青分毫不在意那柄随时都能取了他性命的剑,仰头问他:“你受伤了吗?”
“让你失望了,没有哦。”莫寻一点表情也没有了,说话也夹杂着一种故意扎人的刺,“怜青,我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你了啊。你救他有什么用啊?你把这群歪瓜裂枣都带回去有什么用啊?炼丹都用不上的货色,你看上了?”
“彼此,我一直也都搞不懂你。”怜青说,“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能比命还重要。你也该重视一下自己这条命。”
莫寻眯起眼死死盯着,像饿狼盯着足以让其餍足的食物,像溺水者紧紧抱着一根浮木。
他手腕一翻剑锋走势突变,凌厉的剑锋当即转向蛇三。眼看着蛇三好不容易保下来的半条命也要被赶尽杀绝,原本压在怜青心里的火苗“轰”的一声一窜三尺高。
千钧一发之际,山河剑入地三分精准无误地挡下一击。
“叮”的一声脆响过后,莫寻借力一跃飞踹向怜青胸口,被后者避开后果断放弃武器与其切磋起了拳脚功夫。
碍于蛇三还在脚下躺着,怜青实在担心这条可怜的小蛇被二人之间的争斗波及,最终惨死于不知名的脚下,宁愿梗着脖子硬接下莫寻几招,也不愿动一动他仿佛被钉进地里的腿。
他被动困于原地,莫寻吃准了他不会轻举妄动的性子连一丝喘息的机会也不给留。于是他只得当好一只站桩的活靶子,除了警惕随时都会落在身上的拳脚意外还要注意不要殃及了池蛇。
可时间一长,他发现莫寻似乎并没有要对蛇三下手的想法。因为对方的招招式式全是冲着他来,即使偶而露出破绽莫寻也并未向蛇三出手。
与此同时他忽然意识到莫寻只是在发脾气,因为一些他从不知晓的事情。但意识到只是意识到,任谁被这样莫名其妙的对待都会不爽,更何况他已经忍耐了许久。
“莫寻!”
怜青突然也不管不顾起来,他迎着莫寻的拳脚前行,一力降十会地破解了莫寻的一切招式。
单比力量的话,他是要胜莫寻一筹的,也许是因为对方自幼便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没能好好长大。
莫寻没想到怜青居然也会反抗,一时不察被抓住了手腕被迫远离了蛇三周遭。而大概是怜青方才那一嗓子“莫寻”喊得实在响亮,梅腊轻巧地落在枝头,吹了个足够油滑的口哨:“哟,你俩挺惬意啊,这还玩上了。”
可惜两位当事人一位听见他说话但是懒得搭理,另一位更是干脆地压根没听见他说话。
莫寻直截了当地屈膝顶怜青小腹,第一次没能成功,反倒让怜青颤抖地掐上了脖子。
呼吸瞬间停滞了,即使是他也只能在此境况下再反击两次,然后他就没了任何力气,眼前的一个怜青都是三五成群的。
再然后他被怜青放开了,从那双只倒映着他一个人的眼睛里他足以看见自己的狼狈。
脖子上的那双手虚虚搭着时刻准备着应付他下一次的进攻,然后他突然觉得没意思。
好没意思。
太没意思了啊,怜青。
为什么你永远都对生命一片热忱?为什么你还在坚持守护一群罪无可恕的妖?为什么你还在执着那些无聊的东西?为什么你永远都是这样?
他躺在地上除了耳鸣什么听不见,除了大雾什么也看不清。再然后,他看见怜青那张渐渐清晰的脸,听见怜青喘息的、咬牙切齿的声音:“你真的认真对待一下生命吧!”
莫寻还没来得及开口说点什么,突然让怜青拽着靠上什么。那也许是一块足够大的石头,因为凹凸不平地的不规则凸起实在硌得他后背生疼。
然后怜青扒掉了他的衣服。
其实说“扒掉”也并不准确,因为怜青真的是很小心翼翼地解开他的衣服,终于发现了他几乎和血肉长在一起的最后一层中衣。
莫寻嘴上说着“没有受伤”,可刨去他后腰被明珠刺伤的那道短而浅的伤口外,还有一道从肩膀一直长到侧腰的、又长又深的血痂。
怜青的手指只是虚虚地摸上去就让他痒得钻心。
“生命对你来说只是寻死的累赘吗?”怜青翻出绷带药膏摆好一排,“你可真是蟑螂成精,活到今天委屈你了吧?”
“你怎么知道?”莫寻极缓极缓地挪动身子找了块不那么硌人的地方靠着,他不反抗也不配合,就只是坐着,“既然你那么清楚还多此一举干嘛?”
怜青叹了口气没有理睬他,脸色相比方才稍有和缓,做完简单消毒后开始给他缠绷带。但他真的很不配合,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坐着,劳烦怜青一遍一遍地拽他起身。
“我真的不想跟你吵架,更不想跟你打架,那根本没有意义。”怜青做完一切后挨着他坐在一起,然后一颗脑袋就这么自然而然地靠过去,“喂,你有在听我说话么?”
“听啊,我在听。”莫寻声音闷闷的,“那不是很简单吗?你杀了我或者我杀了你,不过我还是建议你杀了我,这样对大家都好。”
“难道你就没有别的办法吗?”怜青说,闷头撞在莫寻肩头又迅速起身,“比如事情结束以后你跟我回青云,你真的别再折磨自己了。”
怜青四处张望着,蛇三安安静静地躺在约直线距离五米的地方,梅腊站在枝头和明珠玩得正尽兴。迷雾中没有任何异样,显然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或妖在巳隐的指引下找过来。
或许是因为他们已经走出了很远,哪怕有了方向也需要一段时间赶路。
于是他们拥有了一小段时间的和平相处。
应该算是和平吧。
毕竟莫寻真的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就只是单纯的靠着他,偷来了一段还算是安稳的时间。
“有时候真搞不懂你们人类的脑子里到底都在想什么。”梅腊突然开口,竟也没能让莫寻惊起分毫,“有些事情没你想得那么难,你只需要轻轻的放一下手不就成全他了?”
怜青微微垂首向莫寻看过去,身边的人似乎已经陷入睡眠又似乎没有。也许自己的回答会传到这个人耳朵里,而且还会成为一段日子里反馈到他身上的刺。
但他依旧很轻很轻地摇了一下头:“不行。”
世界之大,可除了他还有谁会在乎曾经也怀揣赤诚的莫寻呢?那是他脱离幼年温存后赖以生存的高塔,那道背影承载了他整个少年时代的憧憬。
所以怎么可能放手?
他可是,一直在等着莫寻回头,直到愿意拉住那只手的时刻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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