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到我胸口的印记了?”
“什么印记,我不知道!”我不是,我没有,别乱说,求放过。
他果然看见了。
“你想看,我给你看。”
“没没没,我不想看。”杭秋紧闭双眼,满脸抗拒。
瓈扶单手拉开衣裳露出已经没那么鲜艳的烙印,另一只手还紧紧抓着杭秋。
“不是囚印,是儿时的伤疤。”
不是杀人犯?
杭秋这才放心一点,转身看向他,他胸前的彼岸花真的很抢眼,那般逼真,刚才在光线不强的浴室中怎么就看成了炮烙之印?
“这花是母亲纹的,怕我觉得伤疤丑。”
杭秋一度尴尬,拼命找话题化解尴尬,注意力率先移到了他抓着自己手臂的手上,隔着袖子都能感觉到冰凉。
“啊——额,兄台你的手好凉啊。”
瓈扶松手,目光飘忽了一下,捋了捋袖子说:“我性寒。”
“兄台你武功这么好,怎么会怕鬼的?”
“你不怕?”
杭秋笑笑,道:“世上哪来的妖魔鬼怪?都是人心作怪。我要是有兄台这么好的功夫,我什么都不怕。”
“你怎知世上无鬼呢?”
“你不会想说你是吧?”杭秋玩笑道。
“我是。”
杭秋看着他一本正经,捧腹大笑:“你自己都怕鬼你还是鬼?”
“你是人不也怕人吗?”
杭秋尴尬:“不,不一样。”
“真有一身好功夫,当真什么都不怕?”
“其实,也不是。”杭秋喃喃道。
“你怕什么?”
“我——我怕模样不周正。”
“周正,鬼斧神工。”
“啊?”
“眉眼如画,潘安子建都不及你。”
“真的?”杭秋欣喜,跑到镜边仔细观模一番,“好像还真是。”
“见之不忘,思之如狂。”瓈扶看着他,虽然模样和魂魄已洗礼数回,但那抹气息还在,他还是他。
杭秋被瓈扶说得心花怒放,不自觉嘀咕:“那白姐姐一定记得我,难怪她还把唯一的伞给我——”
瓈扶听见杭秋的话,当下变了脸,一把抓过杭秋的肩膀,皱眉看向他,吓得杭秋不敢出声。“仔细看看也不过尔尔,不会有女子看上你的。”黎扶说罢便熄了烛火,上榻入睡。
“你这改口也太快了——哎,别熄火,我看不见了——”
夜深,杭秋睡得正深,瓈扶将他侧向自己,轻抚他的面庞,浅笑之际,胸口隐隐作痛。瓈扶摸了摸胸口,又抚了抚杭秋的嘴唇,消失不见。
杭秋逐渐露出笑靥,梦里唤着“白姐姐”。一夜美梦,清晨微醒好似有人如昨夜一般抚着他的脸,杭秋以为是他的白姐姐,美滋滋覆上那只手,一揽美人腰,直到眉心一阵骚痒。
小青见他这般迎合自己,便钻入他怀中,吐舌吻了一下他的眉心,侧头在他颈间磨蹭。杭秋感觉不太对,睁眼看见真有女子在怀中磨蹭,立马推开她缩到墙边。
“怎么跟姐姐差这么多?”小青摔得生疼,起身骂道:“你人品有问题!”
“你,你哪来的?”
“门口走来的。”小青扭身坐在杭秋身旁,“你在梦里对我姐姐做什么了?”
“令姊是?”
“送你伞的那个。”
“白姐姐——”
小青用力一敲杭秋脑门,警告他:“不准打姐姐的主意,她已经有人了!”她突然指着杭秋质问道,“在梦里对我姐姐做什么了?”
杭秋立马否认:“没有,我没有梦见白姐姐!”
小青扑到杭秋身上,媚笑道:“那你梦见我了吗?”
“岂敢冒犯?”杭秋拼命躲开却无济于事。
“你也只见过姐姐两次,怎么敢冒犯她?”
“没有没有,不敢冒犯。”他侧过头不敢看她。
“你也不是老实人,难怪姐姐喜欢他,我也喜欢你。”小青点了点他的鼻子,调戏道。
杭秋避开,哪怕已无路可退。
“你我不过见了两次,何来喜欢之说?”
小青抓过杭秋的手钻入他怀中,将他的手搭在自己身上,仰头看向他,说:“我可比姐姐先认识你。”
“怎么可能?”杭秋奋力抽出手,却是徒劳。
“五百年前我刚成年的时候就见过你,当时你身边还有——”
“五百年前?姑娘说什么玩笑话?”杭秋觉得可笑,一时间连害怕都忘了。
小青并未理会他,继续说:“他。”
“他?”书生顺着小青的目光看去,什么也没看见。
“他当无常了?”
“什么?”杭秋未听清小青别吃惊又戏谑的细语。
“不跟你玩了。”小青脸色大变,甩开杭秋的手一溜烟奔向门口,消失不见。
瓈扶回来闻到妖气立刻赶往杭秋房中,正见小青消失的身影,他以为杭秋已被妖残害,正要追去捉拿,路过杭秋房外闻到他魂魄的味道,知他健在,才改道冲进他房里。
“她对你做了什么?”这是他见了杭秋以来第一次这般严肃。
杭秋刚穿上一件衣服就被扑到质问,别说惊吓,短时间内被扑倒了这么多次,他甚至有丝厌倦。
“你们都喜欢往人身上扑的吗?”
“她扑你身上了?”瓈扶闻了闻他身上的气味,果然妖气冲天。
“没有没有!”
瓈扶才不信他,伸手撇过他的头检查颈间是否有牙印,颈部干净得很,他又扒开衣裳检查身上,这下杭秋可不能忍。
“呀呀呀!你要干嘛!”
“她可亲过你?”
“怎么可能啊!”
瓈扶松开他,转身斥责:“堂堂男儿竟不知洁身自好!”
“我有那个能力吗?!”杭秋对着门口早已离开的瓈扶喊道。发泄完,杭秋心想:婆婆说的不错,这屋子果然需要阳气镇压。
杭秋穿戴好出房门,看见瓈扶把屋里的桌椅都搬到了空地上,桌子上摆满了笔墨颜料,也不知他大清早哪里买来的。
“你这是?”
“你不是答应要给我作画的吗?”
“你管那叫答应?”
“你昨日承诺了两次。”
杭秋想了想,第一次是说笑,第二次是保命——好吧好吧。
杭秋走过去,捋捋袖子,拿起毛笔,念叨着:“好好,我给你做一幅,就当送神符了。”
“送神?”
杭秋没想到这般微弱的声音他都能听见,怔了一下,尴尬一笑,解释道:“分,分手留念。相识一场算是有缘,他日不知相见几时,就当送你的礼物好了。”
“我何时说了要走?”
“兄台不是说在此游玩,岂会游玩至开春?”
“不是不行。”
“兄台果真潇洒。”
杭秋觉得自己与瓈扶的身世背景相差甚远,便不再多说,埋头作画。
“你不看我就能画出来,是把我□□里了?”
“啊?我——我调丹砂,现在调好了。”杭秋有些慌乱,像是刚跟人吵架绝交就要给那人作画,实在膈应。但是看他刚才的模样,好像没有把刚才的事放心上,真是自己心胸狭隘了。
瓈扶看着开始作画的杭秋,目不转睛,前世的他也说要给他作画,他画了山鸟花海,画了春雨冬雪,就是唯独没有机会画他。这一世,他不要他的百幅画,只要他用心画一幅给他的画像。
杭秋偶然与瓈扶对视,他知道瓈扶一直在看着自己,之前作画只是瞟见了并未上心,如今目光交汇,多少有些尴尬。
“那个,你应该看风景。”
“我在看风景。”
杭秋看了看身后,门口的银杏上有只鸟逗留,那银杏已经活了百年,是这房子唯一的风景,也是镇压邪祟唯一的宝物,屋主是这么说的,显然它并不能镇压邪物。
杭秋以为他在看那颗银杏上逗留的鸟儿,觉得自己又多心了,便没有再管瓈扶的目光,太阳从左边游走到了天空正中间,一幅丹青终是做出来了。
二人看了这幅画好一会儿,显然都不是很满意。
“这只是一张皮,不是我。”
“我画不出来。”当初画白姐姐便是如此,总是画不出神韵,从此便弃了丹青。
“因为你我并未深交,若你我结伴,我保证开考之前你定能画出我来。”
“结,结伴?”
“出门在外,鱼龙混杂,你确定不要一个武功好的保护你?”
“这样,是不是显得我的意图有点明显?”杭秋指桑骂槐,故意把他明显想一路跟随的意图说成自己想拿他练画的意图,希望他能明白自己送客的意图。
“意图是会变的。”
“好像也不无道理。”这尊没有自知之明的大佛是送不走了,但愿他不是来打自己主意的吧。
背上传来一阵灼烧的疼痛感让瓈扶偷偷看了看手刃,光顾着看他作画,竟忘了已到正午。手刃已经开始泛红,隐隐有些烟雾,瓈扶自知不能在烈日下多待,便背手以衣袖掩盖,说:“既已约好,我便先回去了,不日再来寻你。”
“好,好,兄台慢走。”
瓈扶出门后,迅速藏身墙垣,身上灼烧实在难忍。他透过墙面看见杭秋将画卷收起,便委身画中,一并进了屋子。
“原是肤浅了,难怪画不出白姐姐。”
瓈扶见他满心想着白素贞犯花痴,心头恼火,拿起画卷轴木就要给他一棒子,可这人没什么优点,就是第六感强得很,瓈扶见他感觉到自己的动静,匆忙扔了轴木。杭秋没看见悬浮的轴木,却看见轴木在桶中跳了一下,他诧异,前去察探一番,不惊哆嗦,暗想这屋是真住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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