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奈乘车回到陈公馆,进入大门将外套递给王妈,随口问道:“老爷子呢?”
王妈说:“先生跟胡小姐在二楼的书房,嘱咐过如果您回来就过去找他。”
林奈上楼敲了敲门,随着一声“进来!”他推开门。看到陈爷靠在沙发上抽雪茄,腿边一个穿着艳丽旗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正靠在沙发旁给他按腿。
陈爷见林奈进来,他拍了拍女人的肩膀示意她出去。女人娇嗔的哼了一声,扭着身子往外走。
女人婀娜的腰肢轻摆,伴着一股浓烈的香水味。旗袍上的牡丹肆意绽放,与她这个人一样,带着一种不管不顾的艳丽。
与林奈擦肩而过的瞬间,她的步伐刻意放慢了半拍。头微微的一侧,那双描画着精致眼线的狐狸眼便睨了过来。眼波流转,在林奈的脸上微微一荡,眼尾微妙的扬起,形成一个勾人的弧度,整个过程不过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她好似完成了一个精心的设计。
随即她并未停留,出了门顺手把门带上,空气中只留下了她那浓烈的,经久不散的香水味。
林奈没给女人什么眼神,在她出去以后三两步走到陈爷身边,抢过他手里的雪茄丢在一旁,没好气的说:“都跟你说了戒烟戒烟,这才做完手术多久啊,又抽上了。”
在外人眼里叱咤风云的大佬陈爷,此时像个被管束的孩子一样不服气的说:“哎呀,就一根!我这把老骨头,也就这点爱好了。“
林奈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想到刚才那个女人揶揄道:“老爹身子骨不咋样,兴致倒是好。“
陈爷佯装生气的指着他说“你小子,现在真是没大没小的。哎,我是老喽,不中用喽~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没多大点事。这不你现在回来了吗,你要是不能让你老爹我多享受几年,对得起你在绿藤学的那一身本事吗?你摸摸你的良心,你的孝道呢!“
林奈被陈爷这幅胡搅蛮缠的样子气笑了,没好气的怼了他一句道:“又不是亲爹,哪儿来的孝道。“
陈爷从沙发上坐直了身子,理直气壮道:“干爹也是爹,岳父也是父。你一天管我叫爸,就得把我伺候好了。“
林奈也不跟他争辩,无奈的说:“行行行,您说的都对,那尊敬的岳父大人,我能告诉小姝我回来了吗。“
听到林奈的话,陈爷坐直的身子瞬间垮了下去,他伸手从精致的雪茄盒里捡了一支剪好口点上,深深的吸了一口道:
“小姝那里,先瞒着她吧。当年的事发生后,我没想到你还会冒险回来。小姝她一直以为你死了,激动之下还流了产,伤了身子再不能生育,精神和情绪都崩溃了。一开始都疯的不成样子,后来才好不容易才缓过来,要是告诉她,凭她现在那不管不顾的性子……”
说到这里陈爷顿了顿,看着林奈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暗淡下去的眼神,不忍道:“当年若不是实在无法,也不会让你想办法死遁,自从出了那事以后,我把家里清洗了好几轮,却一直没有找到幕后黑手“
他颇有些丧气的说:“那个人躲得太深了,我也实在是没辙了。咱家估计到现在一直都被外人盯着,有点风吹草动保不齐会让有心人发现,要是你的身份被人猜到,到时候就更危险了。“
林奈低下头咬咬牙,却没再坚持,他也知道,当年他被人设计陷害,陈家那会儿虽然也算有点势力,但无论陈爷把陈家梳洗了几遍也没有找到陷害他的真凶。
逼的他不得已逃离家乡,投奔老师。在抵达丽坚国之前,老师带他在泡菜国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换了一张脸——那是恩师儿子Linnaeus的样子。从那天开始,世上没有了沈鸥,只留下了林奈。
沈鸥用Linnaeus的身份,顺利和老师来到丽坚国,恩师带他来到绿藤集团里某个秘密实验室里,刷开权限卡。两人站在那个巨大的液态冷冻仓前,透过玻璃罩他看到Linnaeus那安详的睡颜,和他如今的容貌一模一样。
恩师抚摸着冰冷的玻璃,沉沉的对他说:“我这一生,解开了很多生命的谜题,推动了所谓的医学边界。人们称我为先驱,认为我无所不能。可是……”他转过身,看向他最得意的学生,也是他如今唯一的希望,眼中盛满了一位父亲最深沉的无力感,“我却救不了自己的儿子。我的能力……到此为止了。”
“小鸥,”他看向林奈,语气变得无比郑重,甚至带有一丝恳求,“我的研究已经无法走得更远了。但你还年轻,我也清楚你的天分。”
“我用我毕生所学保留住了他最后一丝生机”他指了指仓中的身影,“都托付给你了。我希望……不,我祈求,有一天,当科技触及神明领域之时,你能找到那把钥匙,替我……把他带回来。”
凭借“Linnaeus”的身份和恩师的影响力,林奈顺利进入绿藤集团的核心部门。学习、工作,比任何人都努力。他必须成功,必须爬到能接触最前沿医学技术的位置。
只有这样,他才能够有机会洗刷自己的冤屈,只有这样,他才能够不负恩师那沉重的期望。
然而前段时间,养父陈爷病危,林奈不得不冒险回国给他做手术。虽然手术顺利,但为了陈爷的身体,他毅然决定留下照看,并且着手开始调查当年的事情。
因他心里明白:Linnaeus终会醒来,而他不可能一辈子不做回沈鸥!
想到这里,林奈抬起头坚定的对陈爷说:“我不能不顾及小姝的安全,等所有事都尘埃落定之后,再告诉她吧。“
陈爷欣慰的点点头,抬起雪茄又抽了一口:“话说你不是今天去见大蟒了吗?发生了什么,怎么手上脸上都是伤?”
“大蟒没有认出我。但是……”林奈话锋一顿,“我今天在大蟒的神风堂门口救了一个人,那会儿太着急划破点皮,没啥事。不过说来也巧,我救的那个人长得跟我当年至少有八成像……”
他的神情顿时严肃起来,斟酌着继续讲道:“又或者说是我自己长到这个年岁的样子。抛开样貌不谈,最重要的是他还是个至少十二级的镇兵。”
“和你长得像的十二级的镇兵?” 陈爷顿时一惊,烟也不抽了,“深港镇守局的高层人员,为父这几年也算熟认一二,从未听说过有个如此年轻的十二级,还是和你长得像的。“
”况且到今天还有人暗暗拿你当年被陷害的制造违禁药的事情说事。你的长相,肯定还在镇守局的通缉名录里。怎么会有个长得一样的镇兵……”
陈爷大惊,陈爷疑惑,陈爷不解。
“除非这个人早些年就进入镇安司,还是那种被秘密培养的王牌兵。而且身家清白……”林奈低垂着眼睑道:
“否则无法解释,不然光凭那张跟我一模一样的那张脸,靖察司不给他抓大牢里,怎么可能让他在这么年轻就在镇安司里爬到十二级。再就是……”
林奈顿了顿,抬眼与陈爷的视线相交:“大蟒认出了他,他对当年那件事。记得也清楚的很。”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陈爷抬手将雪茄在烟灰缸里按灭,“所以今天才让你去见一下大蟒。”
他拿起旁边干净的丝帕,细致的擦了擦手。“小鸥,你知道除了死人之外,还有什么人是最好保守秘密的吗?”
林奈不解的望着陈爷。
陈爷褪下腕子上的翡翠珠串,在手中慢慢盘着,淡淡道:“是互相攥着对方的把柄,又互相用得着的人。”
如同一道惊雷劈开迷雾,林奈豁然开朗。他终于明白,自己先前的担忧纯属多余。
在大蟒的视野里,他根本不是那个背负“违禁药贩”污名的“沈鸥”。而是医术通天、与陈爷关系匪浅的医生Linnaeus。
大蟒一出手便是深港旺地酒吧的干股,这图穷匕见的姿态,分明是冲着一块更大的蛋糕而来。
显然,在大蟒看来,只有让Linnaeus将其视为“自己人”,才能实现利益最大化。而还有什么,比主动递上一份“投名状”更能快速建立信任呢?
况且这份“礼物”更是大蟒精妙设计的钳制:它是一把双向锁,若将来二人决裂,知晓陈家秘辛的林奈,也注定会被拖下水,不可能全身而退。
“你啊,还是年轻,做事太急躁。”陈爷慢条斯理的拿起茶盘上的紫砂壶,缓缓倒了一杯清茶递给林奈:“死人最能保密,这话不假,他能把秘密带进棺材。“
随而陈爷的话锋一转,”可江湖上猫有猫道,鼠有鼠道,各有各的路。有时候,一个活人,一个用顺了手的活人,才能替你办好那些……见不得光的事。“
见林奈似有所悟,他便趁热打铁继续说道:
“用人,就如同用你的手术刀,唯有精通其性,方能如臂使指。大蟒这人,有眼色,懂规矩,等于直接替你省去了挑选、磨合刀具的功夫。“
“你老爹我是没摸过几天书本,但社会这本大书,我翻得比你透。我这双眼睛是看人情世故的账本练出来的,比你那只看病灶的眼睛,更会看人。”
听着陈爷的话,林奈弯起桃花眼笑了笑:“是是是,您教训的是。这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我可有得跟您学呢。您啊,可得顾好了自己的身体。我们这些做小辈还指着您护着呢。“
林奈顿了顿,突然换了个口气,“所以啊,为了老爹您的身体,我看啊以后这雪茄也别碰了。”
说完长身一探,顺手把茶几上那个精致的雪茄盒收走,不管背后那气的跳脚的老头,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那是你老师寄来的最顶级的帕加,就剩两盒了!你这臭小子——”陈爷气的咬牙切齿,抄起地上的拖鞋就扔了过去,而罪魁祸首早已逃之夭夭。
陈爷只得捡起刚才按灭在烟灰缸里那截没抽完的雪茄,又重新点燃。他靠在沙发上,缓缓吐了口烟,自言自语道……
“年纪轻轻跟小鸥长得一样的十二级,这事就有意思了。我怎么记得老沈夫妇当年,就这么一个儿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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