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最近出了件大事,有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陨落了。
可话虽如此,这位大人物姓甚名谁,师从何人,生前好友亲长都是何方神圣……
众人一概不知。
这位大人物像是不知道从哪个鸡角旮瘩里突然冒了出来,招摇过市的一死成名。偏偏来的无人知晓,走更为莫名其妙。
这些日子,整个九洲上到赫赫有名的宗门弟子,下到整天招猫逗狗的无名散修都聚在一块讨论这事。
“师兄,你说那人究竟是何方神圣?”提问的小道童托着仿佛沉甸甸的脑袋,将目光投向另一边打坐的青年。
那青年瞧着未及弱冠,可行动间颇有几分稳重之态。
“师弟,切勿妄言。”青年出声警告。顿了顿,他实在无法忽视小道童那斜斜歪歪的坐姿,眉头青筋直跳。忍无可忍的补了一句:“坐端,没个正形像什么样子。”
小道童明显没把青年的警告放在心上,可能是一天被警告个不下十回磨练出的厚脸皮,小道童只是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懒散,还有就是压一压自家师兄身上仿佛要化为实质的火气。
“怕什么,云端之上的前辈们一个个日里万机,那怕聆尘语时不小心听了几句”他抬起一只手,手背往另一手的手心重重一砸,斩钉截铁道:“前辈们也不会和我们一般计较的”
末了,他又继续好奇起那位‘大人物’的身份。
“师兄,听说灵葬阁出动了十二艘渡灵舟哇。”小道童说完也没指望有人能回答他,继续自顾自道:“十二艘渡灵舟,我还只在学宫的《九洲仙史》里的插画里见过”
“九嶷六十四年,镇界者星陨,九洲大恸,万民同悲,是时,灵葬阁遣十二渡灵舟……葬于魂寂谷……后……后……”他平时在学宫听课时,不是开小差,就是睡觉,故而一段文字被他念得磕磕巴巴的。
一旁的青年不忍卒听,这要是被学宫先生听见,指不定要被训成什么样子。
“师兄,你说……”聒噪的声音一瞬间静止,小道童这才反应过来被禁了言。将哀怨的目光投向另一边仿佛什么事也没干的青年。
青年无视他的目光,抬头将注意放在那层层云雾掩盖之下的行列中。
红日西斜,残光映在漫天流云之上,像在棉花上掷了一星微火。将天边烧的一片灼红。
十二艘渡灵舟……这是何等概念,青年比刚刚将此事当成玩笑讲的师弟有一个更为清楚的认知。
灵葬阁行事神秘,多少人穷其一身说不定都不一定能与见阁中人见上一面,更别提那渡灵万嗔红尘间,千般痴怨化作烟的渡灵舟。
青年看了看一边怨念横生的师弟,闭上眼。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收到了那场令九洲上下一齐哄动葬礼的请柬。
元忠亲启:
落霞九十一年丁卯月既望申时,桑阳山。
灵葬阁拜上
所以那天渡灵舟送魂典上,他在现场……
.
云海之上,数尾墨黑游鱼游曳在云海之中,浓云翻涌,月华泄落,好似人间画本里仙家院落中的玄奇景色。
但当游鱼近,云雾消,你才会惊觉,那根本不是什么鱼,那云海中沉浮的,分明是数艘漆黑如墨的浮舟!
那是普通人一生都难以忘却的景象,云雾如海,随风翻涌,玄舟浮于苍茫云海间,载着满船星辉月华,驶向夜色深处。
舟体破开雾海,星光月光混成一捧亮泉,通过云缝雾隙,泄落在墨舟之上。
披着这如水光华,舟上巫祝随月起舞,狰狞鬼面覆面,蒙蒙冷光一照,显得格外诡谲。
巫祝手中灵铃随着其身体舞动轻晃,轻脆铃音响于云间,在那舟上无人敲击但兀自震响的鼓声中仍清晰可闻。
浮舟仍行,鼓声仍响,但随着巫祝愈加激烈的舞动,一切隐隐变得有什么不同。
下……下雪了?只见原本浓郁得化不开的云雾不知何时散去,周围只有仿佛要将人压倒的沉沉夜色。那一两片素白雪花在一片浓黑中显得格外明显。
不……那不是雪。直到漫天‘雪’花落至眼前,才惊觉那哪里是什么雪,分明是数以千计的灵钱,这灵钱跟凡界用来祭奠亡者的瘗钱可不是一种东西。
灵钱,乃鬼修用精纯诡气所化。而这从天上撒下来的灵钱数量之多,很难不让人怀疑灵葬阁莫不是把九洲之上所有鬼修都绑来榨了个干透,才造出了这么一场盛大的灵钱雨。
浮舟送葬,灵钱作雪,送灵队的人都暗暗压下心中的惊愕。这逝者究竟是何许人也。
他们都是被一张玄鱼请柬请至现场,玄鱼柬,意味着灵葬阁请人。收到请柬之人,无一人推拒。
生老病死尤其是生死,乃人生之大事。无论你有多高深的修为,多崇高的地位,只要没扛过那最后的一劫。那这二者,便仍对你举足轻重。
可哪怕是应约前来,心中仍免不了对这次事件的中心之人,那为位能让十二艘渡灵舟送葬之人的身份猜测一番。
按照九洲的丧葬风俗,这灵钱上须得印上逝者的名讳以及生卒年。
掌间传来微凉的触感,但紧接着有反应过来的人瞳孔猛缩,不对,这……这、这……这灵钱上拓印的日期不对。
之间那那灵钱上印着的卒年分明写着……卒于九嶷六十四年。
那几乎是一千年前……这个认知在众人脑海中骤然升起,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山中不知岁月,某些大能一个闭关,日升月落,沧海桑田。
但千年光阴终究会磨灭一些东西。在这种情况下,如此大的阵仗去为一个千年前的的人送葬,便显出几分不可告人的诡异,好像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被关在一个精美的宝箱里,不落锁且打开一条缝,大刺刺的摆在你眼前,勾着你去打开箱子去把那个秘密捧出来弄清楚。
可在在场坐的人无不是人精,众人都默契的忽略此事闭口不谈。
但,凡事总有例外,元忠就是那个例外。
他本来就是菜鸡误入大佬局这一路上又经历了诸多刺激,此时心神不宁之下竟将心里的疑惑小声嘀咕了出来。
“这渡灵舟送的究竟是何许人也?一千年后竟也能得如此盛大的出殡,而且……而且……而且一千年,这人莫不是一直在锁灵棺中放着么?”
与凡界传的神乎其神的修仙者死后尸身不腐不同,一个修士死后尸身的**速度甚至远超于凡人,或者不该说**,而是该说消散。
修士仙躯脱离凡俗,那血肉尽皆由灵气构成。人死如灯灭,修士一死,身体自然化坐灵气散落世间,无着无痕。
“谁有这么闲啊?锁灵木难得,可用于制作锁灵棺的千年锁灵木更是有价无市,哪怕只有成人臂长的锁灵木块也能在拍卖场上卖出天价。锁灵木制棺,花这么大手笔,送一口空棺,傻不傻啊?”这道声音响的突兀,言语间满是戏谑,像是真心觉得不值,又像是在恍若隔世般的呓语……
元忠被这声音吓了一跳,神经质地四下扫视,四周只来送葬的人群,他们大多只着黑白两色,不言不语,像是林立的石雕静静地注视着渡灵舟划开重重夜色。
空……空棺?!元忠看向舟头的那口玄色棺椁,这……这是一口……空棺?
灵钱纷纷扰扰,从天际之上,夜色沉沉处飘落,可它们终究不是实物,还未来的及投入大地的怀抱就散作凌乱光点幽幽的照亮一角夜色。
灵散于浮舟,路开于夜色,浮舟所行之处,灵光铺于夜色,亡者可行。
有时候当逝者已逝,离别在所难免,这时生者的仪式不仅仅是为了告慰亡灵,也是为了给自己留一个看似好笑的荒诞虚影,让自己去平静地面对生离死别。
“小孩。”那声音再度响起,却变得逐渐遥远,像是隔着万里。
“你问,千年前的人,有何人给他存尸,并在千年后给他送葬?”声音的主人忽然笑了,随及笑声渐盛直至无声。
可元忠觉得那笑并不真心,更像是一种深深的无奈,烈火焚烧过后死灰般的寂静。
“问题的答案很简单啊。”声音的主人长叹一口气混着满腔无奈。
“你自己看看灵钱上映的字不就行了。”那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微不可闻,化作叹息。
元忠在这几近消散的尾音中终于找到了声音的来源——一片落在他肩头却并未消散的灵钱。
元忠小心翼翼的捻起肩上的那片灵钱,其上的映字在夜色中泛这淡淡微光。
这个一千多年前的人,这个引出十二艘渡灵舟送葬的人。
他叫——顾霖洲。
灵舟之上,血色魂旗烈烈翻飞于灵钱雪中,舟头玄棺紧闭,棺头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
可谁又知道,这是一口无人寝的空棺。棺中人或尸身在何处,无人能知,又或者,那人死的凄惨,连个全尸都没留下,还可能,就像坊间流传的三流画本一样假死脱身………
可无论如何,这口空棺仍带着那个令世人万般猜测的身份,宣告棺中人的死亡。
开文大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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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空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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