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哭得太累,我直接在沙发上睡着了,醒来已是清晨。头痛欲裂,量体温38.5℃,高强度情绪波动 大冬天只穿裙子冻10分钟 摔跤擦伤的后遗症。这么一数,发烧真是活该。
我心气都没了,爬不起来,手机草草请了假,然后就关机睡觉。
睡到一半,敲门声响起,我被吵醒,被迫披着被子开门。
门外是江觐,带着一楼道医生护士。我眼睛都看直了,不明白这是什么操作。江觐却很娴熟,先把我搀到沙发,然后大手一挥,白衣天使们鱼贯而入,三三两两把我放倒,查体上药。
没等我眼神询问,江觐主动说明:“这几位是新天地医院的医生,也是贺总的私人医疗顾问。您今早发烧请假,贺总看到后非常关心,吩咐我请各位医生上门照料。”
贺荣彦又看到我的年假申请了?他到底是怎么看到的?他比我高6级,原则上这条申请别说提醒,连痕迹都不应该在他的操作系统里出现。
我满脸问号,江觐再一次发挥满级读脸技能,直接解答:“OA系统内您被贺总标为高优关注对象,有任何申请、变动都第一时间弹窗提醒。”
系统有这个功能?
江觐读取极快:“有的,贺总提了要求,供应商一周内上线功能。”
……可怜的供应商,可怜的我。糟了!秃头总监会不会用这个功能监视我和亲爱的同事们啊?
“这个功能仅对贺总开放权限,不会被管理层滥用。”
回答这么快这么准??江觐你有心声系统吗??
江觐突然低头笑了下,这是一个不那么标准的笑容,带点顽皮:“无他,唯手熟尔。”
万能的江助理终于有了一点活人气,不再那么像被资本异化的打工机器人,可喜可贺。
既然变回人,那也许能正常聊聊,我尝试问:“今天贺总状态如何?”
江觐沉吟了下,道:“工作效率依然高企,但是情绪不好,提案否决率高于平时,会议都提前结束。”
真难得,过去他从来不透露贺荣彦任何工作内容、情绪感受、身体信息,今天却大方无私。难道真是打工人的阶级意识觉醒,也和我站一起同仇敌忾?稍微想了会儿,头晕的厉害,我只好放弃思考,打算从长计议。
检查中医护工作者们注意到茶几上摆放的骨灰罐,纷纷瞳孔地震,他们面面相觑又不好询问的样子实在有趣,我忍不住笑了一会儿才主动解答:“是的,就是你们猜的那样,骨灰罐。”
医生和护士们简直要茫然了,尤其一位医生表情更丰富,隔着口罩都能看出她脸上写的字:还是你们有钱人会玩。
还有一位护士四处打量还偷偷拿出手机看东西南北,似乎疑惑我在搞什么风水阵。其余人等离茶几远远的,正给我检查的医生跑不了,只能吸着肚子提臀,竭力让自己更接近沙发。
倒是江觐处变不惊,彬彬有礼地建议把骨灰罐放入房内避免不小心被碰到,在我同意后不知从哪掏出一双白手套,珍而重之地得将爸爸妈妈放到卧室床头,还特意把窗口打开,让阳光空气照射到他们。
放好后医生护士们松了口气,但还没来得及散掉,气又提起来了:能把骨灰罐放客厅茶几正中间的,不好说是什么东西。每位医护说话都不看我的眼睛,上药时柔了更柔。擦碘伏时我只是吸了口气,护士就硬在原地过了几秒才动。
我更想笑了,但是怕他们觉得我变态,只能忍住不说话。
最后需要抽血和留存□□,带回医院化验,医生介绍1小时内检查结果会推送到我手机。一起完成后大部队要走,江觐临行前还要留下一名护士,听到还要留下和我共处一室,几位护士不由自主低头,不约而同往医生身后躲,在我强力拒绝后才看到她们的脖子
江觐见我态度坚决无奈答应,只强调中午还会带着食物再来探望。我胡乱应答,目送他们离开后拖着腿蹭回卧室,打算再睡一觉。
半梦半醒中微信响了,实在没力气睁眼,我数着声音,一二三四五六七声,等不再有消息提醒,才跌落睡梦。
中午江觐果然又来,又带着规模小一点的医疗团队和非常好吃的私房粥点,这次的医生护士和上午的又不是一队人,看着沉静许多,可能她们特意选了承受力强的唯物主义者吧。
我被全身降温处理和喂食后昏昏沉沉睡去,这次护士和江觐都没走,一直留到下午我彻底退烧,还胃口大开吃了顿粤菜,他们才离开。
晚上终于能独处,我也有力气看一天的手机留言。
第一条爱来自李沫然:意意你今天请假了?怎么啦?
第二条爱来自程济桐:什么时候去项目管理部啊,去之前一起吃个饭啊?
第三条爱来自数据部小团体思维:@杨意韩珊回来了,中午一起吃饭不?
第四条爱来自贺荣彦:好好休息
……哦,贺总。
第五条看到是谁的时候我忍不住眼睛睁大,来自傍晚海边背影的头像:你好杨意,我是叶希音。昨晚无意撞到你,本想了解你哪里不舒服,但你跑得太快我没追上。
啊?昨晚我撞到的不是服务生?我拼命回忆,只记得白色衬衫和光亮的牛津鞋,完全没看清脸。
接下来都是他的消息:杨意,你还好吗?
“我想请你吃饭,方便吗?”
叶希音,好久远的名字。我高中在一次家庭宴会上认识他,当时叶伯伯拉着他的手红光满面的介绍自己的独生子:“我儿子叶希音,在京大上学。”
我爸爸和其他叔伯们一起感叹:“京大的高材生啊,老叶你这儿子不得了。”
叶叔叔笑得豪阔:“他随他妈,读书好,从小到大没补过课。”
叶伯母在旁边矜持的微笑帮腔:“希音学习生活都自己管,从不用我们操心。”
一位伯伯问希音是哪几个字,叶叔叔特别得意地说:“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他外公给起的。”
“噢,好寓意”“有文采”叔伯们捧场地感叹。
当时参与的四家都是圈子里常合作的上下游,叶伯伯是做有色金属加工,和爸爸合作又竞争,关系有些微妙,但叶伯母和我妈妈关系却不错,两人都是90年代大学生,都嫁了没什么文化的另一半,很有共同话题。宴会上妈妈还半开玩笑让我多和叶哥哥聊天,学习上多取经,生活上嘛,看我们自己了。
这些话说完她俩笑成一团。当时我看着比我大三岁,长身玉立清秀俊朗的叶希音,默默红了脸。
后面爸爸和赵志明他们越来越近,和叶叔叔合作愈发少,一直到炒期货时彻底撕破脸。我和叶希音在家庭聚会吃过几次饭后就再无联系,他静静躺在我的好友列表,停在5年前的时光里。
这次宴会也不全是坏事,起码让叶希音记起我这个人,重新联系。
有点高兴,同时又有点紧张,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追我而去的贺荣彦,不知道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情邀请我。
我很想去,但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去?如果被发现我和贺荣彦的关系,他又会怎样看我?我怀着这种心情与他见面,贺荣彦又会怎么想?就算想触碰梦中人,看着泡沫般脆弱的生活,又有什么勇气能伸手戳破?世事漫随流水,算来浮生一梦。
想了想,我回复:“我还好啦,昨天是我不小心撞到你,我没什么事啦。”
“不用吃饭啦,现在身体健壮,笑脸.JPG”
不过虽然拒绝,但要留有余地,万一5年后还有机会呢?抱着幻想,我又加了句:“最近工作有点忙,以后有机会再聚啊。”
本以为隔了这么久,回复叶希音也不一定立刻看到,没想到他秒回:好的,年末确实工作量大,辛苦了。你现在在哪高就啊?我记得你当时去了师大统计系,现在还是做专业相关的工作嘛?
他还记得我的学校……录取通知书下来后爸爸大摆升学宴,关系冰封的叶伯伯也被发了请柬,可能爸爸想修复关系吧。但当时叶伯伯没来,只是叶伯母和叶希音赴宴。
宴会上面对叶希音我有点怯怯的,因为师大没有京大好,也因为清爽帅气的男大比刚高考完的学习女鬼耀眼的多。但他非常真诚地祝贺我考上心仪学校,还送出了礼物--学校周边吃喝玩乐名店清单,帅气又有趣。
那之后我还计划大学后找他吃饭,试试更进一步。可惜我刚度过军训叶希音就出国了,他提前毕业去耶鲁深造,从此我们再没聊过。
他还记得,我真的很开心,笑容在脸上挥之不去,头发一甩一甩地打在脸上,我才发现自己雀跃地摇脑袋,像只被主人抚摸的小狗。
可开心过后就是心虚,因为我在新鼎荣工作,这个贺荣彦收购爸爸产业后重组的新公司。我不想叶希音有离谱或准确的推测,但他在昨晚的会场见过我,又不能随便扯别的行业,毕竟昨晚是仅限业内人士参与的推介会。
我只能顾左右而言他:“嗨,普通制造业公司,昨天去蹭个热闹。我现在算是专业相关吧,做数据分析。害羞.JPG”
叶希音可能看出我不想细聊,没有追问,只是寒暄几句后结束对话。
聊完我倒在沙发上,心底空落落的,像山间明月倒映湖边,清凌凌的美景里寒气缭绕。
算啦,5年后再筹谋吧,也许到时候又是不一样的人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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