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阳被树荫滤得温凉,李管家不知道去了哪,锦鲤被逗怕了纷纷游走,光影在青石上悄然偏移,今起才意识到姜恕进去已经有些时间,可怕的念头涌上脑海……他扔下枝桠冲向二楼。
不过相处了一个月,自己怎么就能笃定姜恕的立场?就因为他在自己最狼狈时伸过手?就因为那几句似是而非的承诺?
一个身份背景成谜、手段莫测、甚至能轻易介入池家事务的人,凭什么值得信任?他接近自己,是看中自己“今”姓身份借此搭外公的线,还是另有所图?
今起站在回廊下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第一次清晰意识到自己对姜恕生出的依赖有多危险。
就在他下意识抬手时,门被从内里轻轻拉开。
今起后退半步,姜恕将门无声合拢,入屋前的冷硬已经荡然无存,嘴角挂着恭顺的笑,“少爷这是担心我对老爷子不利,还是后悔带我进了今家老宅?”
今起转身便走,姜恕默不作声跟上。
李管家静立在大厅,鬓发斑白的老管家则站在一旁,布满皱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今起走到老管家面前,声音不自觉放轻:“麻烦您照顾好外公。”
老管家什么也没说,只是极其缓慢、极其郑重地弯下腰,完成了一个近乎仪式化的鞠躬,这是代主人送客的姿态。
今稷川始终没有现身,宣告着老人连最后的情面都不愿给,这比斥责更令人难堪。
回程路上,今起沉默地看着窗外,却不像来时那样专注于流动的绿,而是任由景物模糊成色块。
姜恕开口打破沉寂:“少爷,我想您应该知道,合作期间产生罅隙对项目的影响很大。”
今起看向李管家,“您把我们放到路边就行。”
李管家依言将车停在路边公园。午后的阳光正烈,炙烤着空旷的场地,人工池塘泛着浑浊的绿光,偶尔有气泡从水底冒出,又悄然破裂。
今起转身看着姜恕,“你没有亮全身份。”
姜恕坦言,“看来瞒不住您了,我确实债台高筑。”
见今起皱眉,他又补充道:“开公司需要启动资金。不过少爷放心,没有借高利贷,也一定会在规定日期内还款。”
相处的这一个多月,姜恕确实处处拮据,却从未在吃穿用度上亏待过自己。
今起又问:“你认识我外公?”
姜恕笑,“只是字面认识。”
“你们刚才聊了什么?”
“抱歉少爷,老先生说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今起轻嗤,“这么早就分你我了?”
姜恕笑着颔首,“当然不会。回去后我会整理出详细文件。”
今起凝视他,其实他也不相信姜恕腰缠万贯。即便对方拥有强大的情报网、周正的装扮和豪华别墅,但日常起居中,姜恕的节俭几乎到了苛刻的地步。
别墅明明有洗碗机,他却总是亲手清洗,把用旧的棉布消毒后叠得方方正正收进工具箱。学习品酒时自己不小心弄倒红酒,当晚就看到姜恕蹲在洗手间搓洗那块污渍。有时候紧急出门处理公司事务,回来半夜都是直接吃冷的剩菜剩饭……
他很接地气,甚至有些过了头,今起毫不怀疑把他扔进猛兽横行的深山他也能活着出来。
他有极强的生存能力和应变能力。
可能真的是自己想多了。再者,就算查明了他的身份又能怎么样,合同之外他们不过是陌生人,“大老板”的威胁也依旧存在。
想通后,今起神色稍霁,看了眼四周,陌生的环境。可任性要求下车的是自己,一时碍于面子也不想求助于姜恕,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走,又走了走……额角都渗出热汗来。
姜恕任劳任怨跟着,等今起再一次穿过草甸在桃林尽头碰壁,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
今起恶狠狠回头,眼尾还泛着热出来的薄红。姜恕敛笑,抬手轻轻拭去他额角的汗珠,“少爷出汗的样子比迷路可爱得多。”
今起有意要发作,但这是顺着台阶缓解尴尬的好机会,也就任由带着薄茧的指节掠过太阳穴。
姜恕微低着头,阳光恰好穿过桃枝落在他耳后,今起这才看清他短刺发下的疤痕,像某种利器的划痕,所在位置凶险,只要再深半寸或偏分毫就会致命。
今起看着看着就朝那伸手,姜恕应激握住他的手腕,顺势把人扯到怀里。
这个拥抱太过紧密,今起能清晰感受到对方绷紧的神经和箍在腰侧的有力臂膀。他试图挣扎,反被抱得更紧。
姜恕眼神一闪,换上应付自如的柔音,“其实我很好奇,少爷周五精神失常时是我把我当成了什么,才缠得那么坦然,那么紧?”
耳廓飞红,今起忍不住踢了一下他的小腿,等被放开又理直气壮地说,“噢,是成咬今。”
姜恕疑惑,“程咬金?”
今起噙着万恶贵族的笑,耳廓的红慢慢消散,“我在德国养的宠物狗,品种雪纳瑞,大名成咬今。”
本以为终于可以反咬主人一口的仆人很想抽问出这个问题的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看姜恕吃瘪,今起心情大好,“回去——”
话还没说完就被捂嘴,姜恕揽着他的腰迅速隐入桃林另一侧,今起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带着蹲伏在一处茂密的灌木丛后。
“别动。”姜恕声音压得低,气息都喷在今起耳畔。
几乎同时,三个手持棍棒的混混骂骂咧咧地从他们刚才站立的地方经过。
“妈的,怎么连个鬼影都没有了?”
“再找找!找不到都得兜着走!”
出国留学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但看到国人拿起棍棒走上街头,今起说不出的难受,只好把注意力转移到姜恕身上。
捂着自己嘴的手稳定有力,虎口和指腹的几个厚茧带来粗粝的触感。揽在腰间的臂膀如同铁箍,整个胸膛紧贴他的后背,周身散发出一种近乎本能的、处于高度警戒状态的气息。
直到混混的骂嚷声远去,姜恕才缓缓松开手,但眼神依旧锐利地扫视着四周,确认绝对安全。
今起沉着眼看他,确信他就是普通人,或许还是个受过很多苦难的普通人。
姜恕回视,说道,“是岳沉隼派来的。”
今起错愕:“岳沉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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