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杜松子树(01)

面包车司机还在敬业招揽:“你上了我这车,就一定——”

今起拉门上车,司机猛踩油门,车子飞将出去。司机驾驶技术了得,东绕西绕,没一会儿就把五辆车晃成个毛线球,浓烟滚滚。

车辆驶出江衍区,停在一家废弃车辆回收店前。月色透过枝桠,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男人下车跟店主交谈,转身走出树影暴露在月色中,深眉朗目,萧萧不驯。

“幸会。”

他跟今起打招呼,微笑得体,温度却未曾抵达眼底,就像矜贵下敛着的锋芒。

今起淡漠,他就一笑置之,“先到对面公交站。”

“为什么你会自信到,我会跟你走?”

“这不是自信,今起先生。”男人有礼有节,却不留余地,“这是自负。”

他知道自己的名字。

可能是觊觎今氏集团的人,也可能是“大老板”派来的棋子。

今起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先跟他走。

街道清冷死寂,偶尔有车辆拖着尾灯的光痕疾驰而过,两人站在行人等候区。

对面与左侧路口信号灯同时亮黄,然后正前方跳红,左前方跳绿,今起迈出了步子。

男人一把拽住他,低眉浅笑:“得等绿灯啊。”

今起退回等候区,多年独自在外,他都忘了:前方根本,无人等红灯。

他们没有踏上公交,有专车来接,半路停了两次,司机下去提回两个袋子。

窗外光影飞逝,今起无从适从,却又无可奈何。所有账户已经被今家冻结,盲目回国的代价就是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他需要利用身旁这个送上门的男人。

车子缓缓驶入别墅区,视野所及却只有一栋孤宅,建筑简朴明快,色彩庄重。

推门而入,暖黄的灯光落在原木长桌上,沙发松软,书架列着满满的书册与期刊,空气里漫着咖啡与纸质的清涩气息。

男人摘下黑手套,“随便坐,我去换身衣服。”

今起走到沙发前,视线掠过白色茶几。上面整齐码着几本乐理教材、时尚杂志和娱乐周刊,眸色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他对娱乐八卦、潮流趋势提不起任何兴趣,宁愿面对一黑板的方程式,也不想多花一秒在这些毫无信息密度的字符和图片上。

他打开笔记本电脑,除了一份电子合同,其他内容都已被远程清空。

屏幕冷光映在他淡漠的脸上,点开合同,逐行扫过条款,不少术语对他而言如同异国代码,什么选秀节目、超话社区、顶流标准、顶流身份、练习生、出道……但他并未迟疑,这不过是又一道待解的难题。

拿出手机将页面逐段拍摄,借助翻译软件与搜索引擎,冷静地进行着“中译中”。

几分钟后,大致了解了合同内容:他需要参加一档名为《能耐》的选秀节目并以第一名出道,按节目组要求签订三年团体合约,合约期满后的一年以顶流身份完成对赌协议,方可和今夕珞重逢。

他的目光在“顶流”和“重逢”之间停留片刻,然后合上电脑。

“暖暖身体。”男人递来一杯热牛奶。

今起接下喝了口,是他喜欢的浓郁,只是俊逸的眼仍漠然:“可以说了吗?你的目的。”

男人笑了笑,走向玄关取来两个纸袋,其中一个随意放在桌上,另一个取出盒子递给今起,“打开看看。”

今起不认识盒上的“Dior”标识,但认识盒子里的那抹淡紫色,尤其是柔软布料上缀着的极淡的苦楝花暗纹。

他抬头看向男人,眼中尽是冷冽的敌意。

男人笑得矜贵又疏离,“具体的事,等你参加葬礼后我们再慢慢谈。时间不早了,你的房间在二楼左侧尽头。”

今起和他对峙几秒,绕上二楼,房间摆设精致,像是准备了很久,但男人并不值得信任。

素未平生者携礼而来,必怀叵测之心。

推开窗户,月亮悬在绿林之上,他看了很久,然后给福格尔教授发了封邮件请假。不出所料,又是一顿德文写就的、措辞精准的痛斥。

福格尔教授是他留学三年的学术恩师,脾气火爆,要求苛刻,对他说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Ihre Wellenfunktion kollabiert offenbar nur zur Dummheit.(您的波函数显然只坍缩向愚蠢。)”

讽刺他每次做出的选择都是最坏的那个。

可偏偏也是这位教授,在学术委员会上为他舌战群儒,拍着桌子力排众议,将唯一一个参与马克斯·普朗克量子光学研究所核心项目的名额死死摁在他头上。

现在项目处于收尾阶段,今起能理解教授的怒火,也会尽早回去。

·

晨光漫过落地窗,在客厅地毯延展成一片湿润的平面。男人坐在客厅,指尖掠过乐理书的页角。

见今起下楼,他合上书,“早餐准备好了。”

餐桌上摆着几样清粥小菜,过与清淡,习惯啃黑麦面包的今起并不适应。

默默吃完,男人已经将一套熨烫妥帖的黑色丧服递到面前,语气轻柔却不容拒绝:“今起先生,今天由我当司机。”

笑面虎,今起最讨厌。

·

初夏的雨清澈温润,泛起细碎凉意。抬棺人缓步苦楝树列间,纷扬的花瓣洒了一路。

池骋脸色阴郁,捧着池小苒的遗照走在送葬队伍最前端,照片里的少女笑靥如花。

墓坑位于山丘高处的苦楝树下,棺木缓缓落定。抬棺人将棺盖移开,身着白色夹竹桃刺绣礼服的池小苒静卧其中,面容清丽安宁。

牧师手持一枝新鲜折下的夹竹桃,站在墓坑旁吟诵:“她曾是人间的绝色,连夹竹桃都敛起锋芒。如今上帝折下这枝春,插入永恒的琉璃瓶。安心凋谢吧……”

尾音未散,尖锐的汽车鸣笛撕裂肃穆。

池骋勃然变色:“安保都死了吗!连那些小丫头都拦不住?”

人群微微骚动,悄然分开一道缝隙。

老管家上前躬身:“大少爷,是小少爷。”

今起身着黑色正装,眉眼冷峭,手中的淡紫色礼服裙摆曳过青草。

他将礼服铺入棺中,流泻的薄纱如云霭般覆去夹竹桃的白,俯下身,嗓音柔软而清润,“紫色与你,才最相配。”

天空微漾,疏雨斜风。

苦楝谢尽,此后便是夏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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