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起眼睑低垂，身前的男人头发剃得有点短，五官轮廓明晰，深目高鼻，眼睫扑棱时眼瞳淡而空，更显出笑面虎中的虎来。
看了眼落进中指的戒指，掀起眼帘，头微微一歪，冷隽的脸讥诮起来。
就在姜恕松手看向他的刹那，收回的手倏然屈起四指，独留中间那根。
姜恕眼睫一扬，眼瞳中泠泠的光就散了，“看来不用我操心说辞了，应变能力不错。”
怎么听怎么像嘲讽，今起蹙眉，有些拧巴，又有些烦躁，拿起桌上的热牛奶喝了口。
姜恕自顾自戴好戒指，银环落在同样位置，又取出一只蓝牙耳机递过去，今起塞入耳中。
姜恕抬起右手，戒圈轻触下唇，动作间带着一种不经意的优雅，“戒指内置生物传感器，只要戴着它，我能实时接收你的心率和体温变化。当然，如果你只是突然想见我，也可以轻点两下，我随时待命。”
今起摘下耳机，“随时待命？”
“是的。”姜恕点了点合同上空白的特别条款，“你可以随便提。”
这个随便恐怕只是客套话，不过既然答应了要合作，总得让对方知道自己顾虑什么。
他看向姜恕：“我只有三个要求。合同期间，你不能对我说谎；保障我的基本生活需求；以及——”
他顿了顿：“在我精神状态不稳定时，你必须第一时间介入，确保我不会因此受到任何形式的伤害。”
姜恕笑：“当然没问题。”
拿出一支钢笔，在空白处添上今起的要求，字迹瘦硬有神，锋棱有度。
姜恕：“那么，我们现在需要确定一个艺名，也就是你参加《能耐》期间使用的名字，这样便于区别私人生活、加深大众记忆点……”
话还没说完，书房门就被推开。
陆辞恩倚着门框，佻薄又玩世不恭：“少爷真是日理万机，连周末都要亲自栽培新人？”
目光轻巧地掠过今起，继续调侃，“不知道我这闲人，够不够格旁听您的造星大业？”
姜恕脸上依旧挂着那无懈可击的温和，“陆律师，懂不懂进门先敲门？不懂的话，我不介意把您打包送进隔壁幼儿园重修礼仪。”
陆辞恩丝毫不恼，反而更慵懒地往门框上靠，像尊大佛，最后一步非要姜恕上前请。
姜恕不予理会。
来者不善，加上刻意把自己和处在大染缸的新人划等号，今起倏地凝起一簇冷火，觑着姜恕：“艺名我想好了，就叫‘少爷’。”
姜恕笑，“没问题。那以后需要叫您少爷吗？”
今起满意，不过谁要和他玩主仆游戏？不过是看不惯他们这类人，能剥夺就剥夺罢了。
没等他说话，大佛就自己走了过来，陆辞恩在两人之间逡了一回，“玩主仆游戏呢？”
今起气急，姜恕却坦然靠向沙发背，唇角弧度未变：“如你所见。”
陆辞恩漏出一声轻哼，辨不出是讥讽还是起了兴。挨着姜恕坐下，双腿交叠，看向今起时眼神如同审视一件待价而沽的藏品。
今起独坐对面，促狭又不满。
陆辞恩笑了笑，抬碗看表就公事公办道：“主仆游戏也好，造星大业也罢，你们开心就好。双休宝贵，我可要对自己的周末负责。现在综艺改革条例可是明确保障艺人休息时间的，希望你这‘养成计划’别练着练着就练出个过劳丑闻。”
听着像玩笑，尾音却坠着几分意味深长。
今起听出弦外之音，但自己是客，应对之责是房子主人的事。
姜恕直截了当：“马上就能结束，你做个见证人就行。”
陆辞恩施施然起身，坐到茶几正前方。
钢笔在纸页上划过沙沙声响，陆辞恩的目光定在两人中指上。他先是一怔，随即像是窥见什么惊天秘密扬，“见证人？”
三个字重复得又慢又沉，最后一个字几乎化成轻笑。
今起莫名一躁，习惯了数据和逻辑，他完全不能理解陆辞恩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只觉得这人是不是哪个零件出了问题？
姜恕抬眼就撞见陆辞恩那几分玩味的揣度，直接道：“脑子太闲了是不是？要不要到隔壁泳池提神醒脑？水刚换的。”
“哪能啊？”陆辞恩赔笑，赶紧抹杀所有再被加班的可能，“见证完毕，臣这就告退。”
姜恕起身送人。
今起隐约能听到他问，“不留下吃饭？”
陆辞恩嗤笑，“我怕自己被毒死。”
陆辞恩又说，“你上哪找的这么一个男的，还怪好看，套个裙子都可以参加今年的选美大赛了吧……你踹我干嘛！”
姜恕：“要你多嘴了吗？”
“我实话实说！你知不知道自己越来越霸权主义了？以前那么一个……”
更多就听不见了。
今起站到窗边，看着庭院乌桕树下两抹颀长的身影，狠狠记住了陆辞恩对自己的评头论足。
“我怎么感觉后背凉森森的？”陆辞恩抬眼朝书房望了望，奈何玻璃单向，什么都看不清，“你这房子……是不是不太干净？”
姜恕右手搭上他的肩，那肩瞬间就斜了，“陆大律师，再管不好嘴，今晚厉鬼就出街。”
陆辞恩怕鬼，只有几个兄弟知道，忙抖开姜恕的手，“操！你个忘恩负义的混球！”
姜恕礼貌笑，帮他关上车门，“注意安全。”
陆辞恩探出窗，下颌昂着，眉间凝着罕见的严肃：“玩归玩，别把自己搭进去。”
姜恕依旧浅笑，眼神却已然锐利，怎么看怎么高不可攀。
陆辞恩和他对视片刻，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重新靠回座椅，又恢复了慵懒，“走了。”
姜恕扬了扬手，转身回屋。
“我希望你能在目之所及内及时制止任何损毁我名誉的行为。”今起站在二楼台阶口居高临下。
姜恕微仰着脸，眼尾稍弯，“当然，我会像刚才一样妥善处理。”
今起烦死了他这张总是佯装彬彬有礼的脸，一步一步走下短绒地毯铺就的台阶：“既然你这么擅长扮演忠诚的守护者，那么姜恕，不如我们认真玩一场主仆游戏吧？”
姜恕笑：“乐意之至。规则由您定，少爷。”
今起能听出全新称呼里藏着的挑衅。不过无所谓了，要想破局，就得利用周遭一切可以利用的。
姜恕又补充道：“《能耐》一个月后正式开播，这期间我们得好好相处相处。毕竟镜头前的主仆戏份，需要演得足够逼真。”
几天后，娱乐记者进入池家见孟听澜，回来时拿着一份文件。
当天晚上，关于池小苒“疑似长期服用违禁药物”、“私下情绪失控”的负面新闻悄然席卷各大娱乐版块。模糊的偷拍照与知情人士的爆料相互印证，迅速点燃舆论风暴。
曾经被鲜花与泪水淹没的悼念话题转眼被＃人设崩塌＃、＃虚伪偶像＃的质疑淹没，粉丝的辩护在“实锤”面前苍白无力，公众的同情心迅速转为被欺骗的愤怒。
那些曾盛赞她的媒体，也开始用＃顶流的另一面＃来追逐由死亡带来的流量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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