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夜漆黑一片,窗内的灯温暖明亮。
易知仁在画板前认真勾画着什么。
只见画纸上一颗翠绿的树木高高耸立着在绿油油的草坪上,阳光撒落下来,因巨大的树冠在草地上投下一片阴影,短发的少女正安静的站在阴影之中。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星星点点的阳光落到少女白皙的脸颊上。
生命,温暖,恬静。
易知仁静静坐在画板前,不知坐了多久,手中的动作却始终没有停下来。她的短发别在耳后,脸颊上有几点不经意被染上的绿色颜料。不只是脸颊上,手上,衣服上,都有着颜料留下来的痕迹。易知仁全然不在意,就这样全神贯注地画着。
“嘭!”
易知仁的房门被粗暴的打开,巨大的声响让她吓了一跳,她转身看着疾步走进来的易诚,心里不解。
但是,易诚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他快步走到易知仁的身前,将画板上的画纸一把扯了下来。
易知仁愣了一瞬,紧忙伸手阻止。可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如何能夺得过一个四十多岁的大男人。易诚瞧见易知仁竟然想反抗,心里没来由又升起几分怒火,伸手就给了易知仁一个巴掌。
“啪。”
房间瞬间落针可闻。
易知仁捂着脸,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她瞪着身前的父亲,眼睛里是有恨、有怒,却偏偏没有服从。
易知仁淡淡的将捂着脸的手拿开,浅红色的巴掌印在她白皙的脸上显得有些刺眼,她平静地开口,说道:“把画还给我。”
易诚看着脸色平淡的女儿,心里那所谓父亲的“威严”好像被威胁了一般,他发了狠,将手里的画三两下撕成了碎片,嘴里还喋喋不休地骂着。
“老子花钱供你上学读书,不是让你去整这些没有用的东西的。老老实实上学读书,不然就他妈别念了。”
“天天整这些不入流的东西,你看看谁家孩子像你一样。”
“画画那都是天才干的事情,你有那个天赋吗?”
“老子不让你画你就不许画,我是你老子。”
“以后要是让我再看到你在家里画画,我就打断你的手。”
易知仁没有说话,也没有哭。她看着画上没干的绿色颜料随着易诚的撕扯粘在他的手上,一片一片的画纸落到地上,绿色颜料又粘在了地板上。一点一点的绿像没有人理睬的小草,被无情地践踏着。
易诚骂了半天,好像在唱独角戏。
可易知仁越是不理他,他就越是愤怒。
易诚用手使劲推了一下易知仁的脑袋,骂道:“老子跟你说话,你聋了啊,去把你这些破烂都收拾收拾扔了。”
这时,迟迟没出现的身影从门里外走了进来,这人正是魏薇,易知仁的母亲。她的目光落在易知仁的脸上,眼睛里是让人看不懂的情绪,至少易知仁是没有看懂的。
魏薇轻声开口说道:“行了,她明天还要去上学。”
易知仁盯着魏薇直到眼前开始模糊不清,她依旧没有移开目光。
她想问魏薇,“为什么不拦住他?为什么每次都不拦住他?”但是这些话她没有问,就像十六年的每一次一样。
易诚又骂了几句,转身离开。魏薇也随之一同离开了。
即使易知仁认为她早就习惯了这个家里发生的一切,是父亲的打骂,是母亲的无视,还是家庭表面维持的温馨。可是看着地板上的一片片的画纸,她的眼泪还是从眼框里流了出来。明明不应该哭的,可是为什么就是忍不住呢?易知仁蹲下身子,一点一点将地板上画纸捡起来,手止不住的发抖。她的表情没有变,还是平平淡淡的,可是她的眼泪却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怎么都停不下来。眼泪顺着脸颊滴在地板上、画纸上、手掌上......
“为什么要撕我的画?你们明明答应过我的。”
易知仁回忆起半月前,学校统计有艺考意向的学生。
“同学们,有想参加艺考的先回家和家长商量一下,学校会推荐一些相关的培训学校。”老师简简单单的话语却在易知仁的心里激起了浪花,她心里那颗很久很久之前种下的种子也被驱使着一点一点地发芽长大,她是不是还是有机会继续追求自己的梦想呢?
那天夜里,一向话少的易知仁难得同易诚夫妻两人说起了学校里的事情,简单铺垫几句,易知仁将话题转移到艺考上,她认真向他们分析着艺考对于自己的益处。
“我现在上高二,文化课成绩基本上都可以考到500分左右,如果参加艺考,并且尽可能保持我目前的文化课成绩,我百分百可以考上一个艺术类的重点。而且我小学、初中的时候学了两年的素描和两年的水彩,也不算是零基础,我有信心我的艺术课成绩也不会很低。再就是,我真的很喜欢美术,我想再在毕业之后可以从事相关的职业......”
易知仁说完,有些紧张地看着似乎在思考的两人。
就在易知仁想接着说点什么的时候,魏薇先发表了自己的意见,“我是没什么意见的,你的未来你自己做选择。”
易诚却皱眉接着说道:“艺术相关的职业?我认为你还是考一个医校或者一个师范院校,当医生或者当教师,不比这些乱七八糟的职业好多了。”
易知仁没有因为易诚的话而轻易放弃,接着劝说道:“艺术相关职业的工资一定是比医生、教师要高一些,而且可以从事的岗位也比较多。”她清楚,只有绝对的利益才能说服易诚,与其用自己的感受、理想、未来说服他,不如把参加艺考对他的好处摊开来说。
是啊,高工资不但对于易知仁的未来是一份保障,对于易诚这样一个整日里将“养儿防老”的人来说更是一份保障。
显然,易诚听了易知仁的话后又陷入了思考。
易知仁给足易诚思考的时间,她知道这件事情能做主的是易诚,并且魏薇也不会帮她劝说易诚。
过了一会儿,易知仁接着说道:“艺考无论这么讲都是利大于弊的,就是它的花费会比正常高考高许多,但是这也是个高消费高回报的。”
易诚这一次没有过多的思考,有些不耐烦地说道:“钱什么的不重要,我们不都还是为了你的未来做打算。这样吧,你不是前阵子参加了一个美术比赛,这个美术比赛你要是复赛得前三名,是市内前三名,可不是校内前三名。如果可以,那我就同意你参加艺考,还有那个什么美术训练营。但是你要是达不到这个目标,就好好在学习参加高考。”
易知仁一直绑紧的心弦渐渐放松,脸上也有了笑意。易诚口中的美术比赛是分为初赛、复赛两场赛事,她初赛今天下午刚刚下了通知,顺利通过。虽然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希望,她也不会放弃的。哪怕是沙粒般大小的希望,她也要紧紧攥住!
可是,现在呢?
一点点的希望也被易诚撕了个粉碎。
易知仁蹲在地上,静静地看着手中被撕碎的画纸,眼泪依旧止不住,她抬起脑袋,试图阻止眼泪继续流下来。
又要继续过着日复一日的生活,自己背不完的书、做不完的题、挨不完的骂,当然还有父母吵不完的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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