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曲宸的眼里，八宝比起正常的狐狸，身形是有些虚虚实实、有点子透明的，所以在看到它的第一眼就能发现，它不是普通狐狸。
在与八宝的对视中，曲宸想起了过往的回忆，记得在自己还小的时候，身边总会出现各种奇奇怪怪，虚幻不实的东西，别人都看不到它们。
它们有些是死状很惨的鬼，有的是身形泛着青白色的游魂，又或者是奇怪形状的妖精鬼怪。
小的时候不懂，会向其他人述说它们的存在，但往往别人回予的都是一些怪异、怜悯的眼神，而因为自己的话，那些鬼怪发现自己能看到它们，还合起伙吓自己。
后来懂事一些，曲宸已经明白了小时候其他人的眼神说明了什么，也知道了对付这种鬼怪最好的态度就是无视它们，只要不理它们，就不会被缠上。
而随着长大成人，曲宸看到这些奇怪东西的几率大大下降，他都快忘了这些东西的存在。
看着面前油光水滑，一看手感就很好，毛茸茸神态有些懵的狐狸，刚刚因为回忆浮现，下意识面无表情、身体板直的曲宸，稍微放松了一点。
双方对视许久。
八宝因为发现能被别人看到，惊得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身子一动不敢动，炸毛地像只毛绒布偶。
“这小家伙看着很弱。”
而曲宸因为发现了眼前狐狸的紧张，顿时对它的危害性有了评估。
想着，曲宸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戳了戳眼前的狐狸，好奇地问了一句，“小狐狸，你会吃人吗？”
“八宝才不会吃人！”
听到曲宸的问话，八宝一下子缓了过来，对于眼前这人的问题有些不高兴。
八宝可是只好狐狸，吃鸡肉、鱼肉各种肉，但绝对不会吃开智生物的肉。
想到自己被误会，八宝一点都不想理眼前的这人了，它耸了耸鼻子，扭头把盘子里的鸡肉叼进嘴里，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等程梦书回来，就看见曲宸一边擦桌子，一边眉目舒缓，看起来像是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
“你看起来心情不错，是遇上了什么高兴的事吗？”
曲宸听到问话回头看向程梦书，本来两人刚刚认识，有些话他不会那么轻易说出来，可看到眼前这人，他就会不自觉放松下来，对他涌起那莫名其妙的信赖。
因此，他没有隐瞒地说了句，“嗯，刚刚看到一个很可爱的小家伙。”
“小家伙？”程梦书愣了愣，突然注意到窗户外面叽叽喳喳叫唤的小鸟，瞬间将这两件事联系起来，“是窗外的鸟？”
曲宸本来想告诉程梦书小狐狸的事，但想到了自己小时候的经历，他并不想在程梦书脸上看到同样的神情，笑意顿时敛了几分，“算是吧。”
程梦书皱着眉，有些不明白刚刚还好像很高兴的人，怎么突然心情就低落了，不过两人刚刚认识，虽然疑惑但不适合刨根问底，因此只是说起了另一件事。
“你想要《吹梦西洲》的原版书对吗？”
曲宸愣了一下问道：“你怎么知道？”
“看你好像很喜欢。”程梦书说着，在椅子上坐下，“喜欢就带走吧。”
曲宸听到后摇了摇头：“这本书是你父亲的遗物，还是由你好好保存吧。”
“遗物……”
程梦书呢喃着，像是回想起什么，笑容似有轻嘲一闪而过，随后很快收敛。
“这本书对于我来说并没有什么。”
“它不是你父亲的……”
程梦书眨了眨眼睛，“他留下了很多东西，整个屋子都是，不差那一本。”
“不要开玩笑。”
“不是玩笑。”程梦书眉眼弯弯，自有一份温柔感，“你就当是我想跟你交个朋友，那本书是见面礼。”
程梦书看起来温温和和，但骨子里有一股韧性，轻易不改变主意。
曲宸脸上流露出无奈的神情，他隐约知道听到的理由并不充分，但在程梦书的坚持下，他最终带着《吹梦西洲》离开了书店。
在曲宸离开之后，八宝从屋子角落里跑出，径直跳上了程梦书的腿上，毛茸茸的身子躺倒卧在上面，触感暖呼呼的。
“阿书阿书，这个人类他竟然能看到我，刚刚他还戳我，好大胆的人类。”
三言两语，八宝就将它与曲宸遇上以后发生的事告诉程梦书。
程梦书一边听着，一边用手抚摸着八宝的柔软的毛发，笑着说道：“如果是他的话，能看到你并不稀奇，他的灵感很强，能够轻易通灵看到常人所看不到的东西。”
小狐狸用脑袋蹭了蹭程梦书的手，好奇地问：“就跟阿书的阴阳眼一样吗？”
“并不，两者有些许不同。”
程梦书眼神温柔似水，轻轻地顺着八宝的意愿，将小家伙从头到尾rua了个遍，然后耐心地跟小家伙解释。
“阴阳眼能够看到非人生物，只要它存在就能被看到，而灵感不同，它是根据当事人的能力强大与否，以及心性所决定的，哪怕非人生物存在，若是灵感强大的人不想看到它，那就不会被他感知到。”
“这样吗？难怪他看到我好像也被吓了一跳。”
“是的，可能某一瞬间他的心意发生了转变，然后再突然看到你，所以才那么惊讶。”
说着，程梦书嘴角弯弯，感叹道：“他还是像以前一样，看着不近人情难以接近，实际上是个很可爱的家伙，就是现在胃口好像变小了许多。”
“可爱吗？我不觉得，他好失礼啊，竟然问八宝会不会吃人！八宝可是书灵，是好狐狸来的。”
说起这个，八宝就觉得生气，浑身的毛炸了起来。
“他不认识你，这种反应很正常，人类看到精怪都是这样的。”
“这样吗？”听到这话时，八宝愣了愣，随后把炸起的毛收了起来，有些委屈地耸耸小鼻子，“可是阿书就不会啊。”
程梦书笑了，“你是从我的力量里诞生的，那不一样。”
“好吧，既然是这样，我就原谅他了，八宝是个大度的书灵。”
“嗯，我们家八宝最乖最可爱。”
小家伙听到这话，得意地爬起来，挺起胸膛扬起脑袋，“那当然，我可是全世界最聪明的狐狸。”
被小狐狸的话逗笑，程梦书附和地点头，“对，八宝最聪明了。”
得意完，八宝又重新趴回腿上，乖乖巧巧地又问，“那阿书，你喜欢那个人类吗？”
“为什么问这个？”
“不知道，就是感觉今天阿书好开心。”
程梦书愣了愣，有些心不在焉地摸了摸小狐狸，没有回答那个问题，只是问道：“八宝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当然。”小狐狸稚嫩的声音扬了起来，“喜欢是心甘情愿被一个人驯服，假如那个人离开，是会哭鼻子的，阿书你会哭鼻子吗？”
程梦书听到这里笑容很淡，许久没有说话，小狐狸等了很久很久，等得都快要睡着了，才隐约从风中听到一句很轻的话，“兴许……不会吧。”
转眼夕阳西下，将老城区低矮的屋子、树木染上层层橘红，好像一下子就到了晚秋一样，书店里也被这种橘色所浸染，像是盛满了蜂蜜还溢出的糖罐子，给人感觉温润又甜蜜。
一名接送自家娃娃的妈妈，带着孩子打从书店门口经过，想起老师有让家长买点名著课外书，用来开阔孩子的视野，然后一抬头就看到了店里头安安静静坐着的程梦书，顿时就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油画里走出来的人物。
等回过神来，那名妈妈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柜台前，正在为几本名著付钱。
“老板你这书店开在老城区，恐怕生意很难做，连本钱都赚不回吧。”
付完钱，那位妈妈打量着眼前又大装修又漂亮的书店，随意地跟程梦书聊天，在她看来，这么大的店做点什么买卖不好，开书店太可惜了。
“还好。”程梦书轻声细语地回答着，“小本生意，勉强糊口。”
“不对吧，我记得好几次我打你家店外经过，都没看到有人进来过。”
而且不止没客人，明明没有生意，却要开到凌晨十二点才关门，这电费估计都比赚的要多。
“老板你不如趁早转行，或者把店租出去也行，这里虽然地方偏了点，但店面大装修看着也漂亮，价低点也能租出去，你要是诚心想租，我有个亲戚可以介绍给你……”
女人越说越上头，其实她注意这家店很久了，一直觉得拿它来开书店简直是暴殄天物，可惜店老板脑子不活。
程梦书抬眼看了看眼前的女人，笑容淡了许多，“多谢你的好意，如果我只靠卖书来维持书店，那肯定是只有关门这一条路，而现在能开下去，自然是有其他路数，至于具体是什么，就不方便跟客人你细说了，感谢你的关心。”
女人自觉自己碰了个软钉子，有些不太开心，但程梦书说话平和，没有口出不逊，她也没有理由开口骂人。
只好拉着个脸，拖着自家那个，看到漫画书就双眼放光的死孩子回家了。
目送客人离开书店后，程梦书起身去了厨房，打算把中午剩下的饭做成炒饭，吃饱了才有力气应对，晚上可能出现的难缠“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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