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醒了。”见叶宝儿醒着,黄莺走到床边掀开了帐子。
那帐子掀了起来,叶寻芳才瞧见了叶宝儿的“真身”。她虽然才七岁的年纪,眉目却生得好看,跟叶寻芳有那么三分像,眉目清明,眼神却淡淡的,唇也是惨白,一看就是久病。
这姑娘看着模样乖巧的很,躺在那儿就叫人怪心疼的,叶寻芳回她的话,说道:“我听说你又病了,特地来瞧瞧你。”
叶宝儿穿着里衣,她还没发育,年仅七岁,而叶寻芳也才九岁,又不是赤身裸1体的,倒是不妨事。
黄莺将枕头垫好,再让叶宝儿靠在上头。虽然不是大热天,屋里四面敞开,虽不热,但也不算特别凉快,大热天的帐子里睡觉,怪道会生病呢。
“不是说有些中暑么?怎么还散着帐子睡?这样不闷得慌?你去拿个扇子来给她扇着。”叶寻芳见状,便对身边的黄莺说道。
黄莺听了,觉得很有道理,往日是怕姑娘着凉,大家都习惯了这么对叶宝儿,一时间也忘记改过来。
平时夏天晚上屋里的冰稍微多放一会儿,姑娘都要着凉呢。
黄莺是年纪不大,所以经验也少,叶宝儿那妈子反而年纪大了,叶宝儿又经常生病,所以做什么都保守着,不让吃许多东西便算了。
有时候宁愿多叫叶宝儿多流些汗,也不愿意让她少穿件衣服免得着凉。熟不知,好好的人,捂过了也是会坏的。
“你不是说去拿紫金锭了么?”叶宝儿见黄莺从一边儿拿起了一把团扇,靠在枕头上问她。
黄莺刚要作答,叶寻芳抢了她的话跟自家妹妹道:“那药我那儿可巧没了,已经叫绿萝去姨娘那儿拿了,想必一会儿就能送来。”
他刚说完话,这边儿叶宝儿的妈子过来给叶寻芳倒了一杯茶。
“二爷,喝茶。”
叶寻芳接过茶喝了两口,又见叶宝儿唇上泛白又干,就叫妈妈给她也倒一杯茶来。
一旁叶宝儿见他这么细心吩咐,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可惜她身上有些不舒服,也没什么精神多瞧瞧,自家哥哥怎么突然转了性儿。
听说她生病,又是过来看她,又是让丫鬟给她拿药,又是吩咐妈子给她倒茶的。
叶宝儿年纪虽小,却也知道自家哥哥的性格,他是个野惯了的,也不知道他这关心妹妹的想法能持续多久。
不过叶宝儿向来在家没什么存在感,生病也极少有人肯来探望她,今日难得叶寻芳肯来看她,她总不好冷脸相待。
正好她睡醒了,还有些精神,等药的时间总不能什么事儿都不做,便找着话题随意闲聊着。
“我听说前儿你病了,昨儿本来打算去看看你的,谁想这么巧,咱们前后脚病着,你如今好了能够出屋子了,我却病了。”
“这大暑天儿的,你昨儿到外头走什么?”叶寻芳对她问道。
知道自己容易中暑生病,大中午就该待在房里才对。
“谁说我到外头走了?”叶宝儿反问他。
“没到外头太阳底下,也中暑了?”叶寻芳暗想,这妹子的身子,这也着实太弱了些。
叶宝儿点头:“嗯。”
这房里有些余热,但四面通风,家里每年都会买冰,但家里用得上冰的人屈指可数,他们是主子都有冰用,叶宝儿屋里就有冰。
虽然不多管用,因为这冰的数量不多,房间有些大,但至少比外头凉快多了。
所以叶寻芳根本就不觉得妹妹会在屋里中暑,可他还是高看了她的身体素质。
“哎。”叶寻芳叹了声气,感慨道:“怎么这么多病?”
“好在都是小病,我生的早了些,从娘胎里出来就弱,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儿。”叶宝儿是个早产儿,早产了有两个月,所以身体一直都不太好。
两人正说着,外头听见小丫鬟的声音,说是绿萝来了,才过一会儿就见人走进了屋里。
她进了屋,先跟叶寻芳他们兄妹两个行礼,然后才将药给了黄莺。
给了黄莺药后,绿萝又走过来看叶宝儿,这毕竟是她主子的亲妹子,大家从小就在一处。
绿萝是有空就来跟黄莺或是去姨娘那儿跟小红说笑的,他们几个丫头很是要好。
丫鬟跟彼此间的主子们也熟悉,都是贴身伺候主子的丫鬟,比起一般丫头们更同主子关系好一些。
见绿萝走近,叶寻芳便问她:“你去姨娘那里拿药,怎么说的?”
绿萝倒是奇怪叶寻芳的问题,拿个药而已,又不是什么顶顶精贵的东西,她不是如实说,能是怎么说?
“我进了姨娘屋里,就跟她说二姑娘有些中暑了,让姨娘给些紫金锭来。她于是便叫小红给我拿了。”
“她可忙着?”叶寻芳继续问道。
这王姨娘,听见自己女儿病了,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反应,反正昨儿他有个头疼脑热,王姨娘是一直守在他身边的。
“正在做针线呢。”绿萝不清楚叶寻芳说的忙着什么意思。
“爷问这个做什么?”绿萝问道。
叶寻芳轻轻摇头:“没什么。”
叶寻芳也不敢就这么断言,不过他这么问下来,以及这两日感受下来,总觉得那王姨娘多少有些重男轻女。
既然在做针线,应该也不是特别忙,她又不是丫鬟,没有人给她定什么规矩,一天要做多少针线,要怎么怎么的。
她也算个主子,平日里做针线不过为了消遣罢了。怎么听到女儿病了,不托人来问问,自己也不过来看看?
可说起来,中暑又不是什么特别大的病,他小时候就喜欢到处疯,中过几次暑,后来就被他爸用手掐得背后脖子上一块红一块紫的。
然后他妈就灌他喝一大碗水,在关节处抹上些酒在身上散散凉便好了。
那时候他父母还没有离婚,家庭关系还算好。家庭破裂也得是后来的事儿了。
叶宝儿身子不好,恐怕打小就各种病痛,王姨娘习惯了也未可知。
他昨儿可是发高烧呢,在床上躺了有好几日,今天下床脚还有些软绵。
自然他的病更要命一些,所以王姨娘来看他了,而没有来看中暑的叶宝儿也是正常。
但生病了亲妈住这么近却不来看望,多少让人有些失落吧。
叶寻芳正想着,黄莺拿了药后,服侍着叶宝儿吃了,药效没有那么快见效。于是叶寻芳便找着法子跟叶宝儿聊天,逗她玩笑。
叶宝儿从小就在家里不受重视,就导致除了丫鬟婆子外很少有人肯哄她,其实她很好哄,只要有人肯哄着她,她就会笑。
当然,丫鬟婆子们哄跟叶寻芳哄是完全不同的。
古代的丫鬟婆子,能将他们当成自己人,但是很难将他们当做什么亲人朋友。
因为他们是依靠主子吃饭的,主子得脸她们得脸,正经跟人做朋友主要前提就是平等,那些奴才们即便他们再忠诚,叶寻芳也觉得很难跟他们做朋友。
主人跟奴才是有阶级的,这种阶级特别难跨越,叶寻芳从刚来这里就基本能感受得差不多了。
就譬如之前见到的小红,她是王姨娘的奴才。王姨娘打得骂得,就跟自家的狗似的。
叶寻芳小时候也见一些大爷家里养狗,不听话了偶尔踹上一脚,也不会太重,重了自己都觉得过分呢。
可王姨娘拿针戳小红的时候,虽没想过要将人家戳死,但那也是狠的,只怕打狗都没有打奴才狠。
若是叶寻芳,早就恨死她了。但小红还是听话地要干嘛就干嘛。像她这样的奴才,如今天底下要多少有多少。
叶寻芳要跟她说不能这样听王姨娘的,只怕小红还觉得他有病。
所以还是主子跟主子在一块儿玩,丫鬟跟丫鬟一块儿玩。他清楚,这里的人觉得,丫鬟奴才不过都是些玩意儿。
自然叶宝儿虽然有丫头婆子们关心,到底比不上叶寻芳用心哄她两句。
然而大家在一起时间长了,难免互相有些情分,古人重情,所以对贴身照顾的奴才他们态度总是好一些的。
当然,就如同王姨娘那样,贴身丫鬟好的时候自然好,不好的时候,打骂都是她先受着。
各人看各人,叶宝儿就不动辄打骂奴才,叶寻芳也不过纨绔些,打骂奴才倒也从来没有过。
“你好生歇着,明儿我去上学,等我放学回来再来看你。”两人聊着聊着,时间就到了大中午,也到摆饭的时间了,叶寻芳才起身要走。
叶宝儿心里知道叶寻芳这是假话,平日里一个月能来坐一回就算不错了,家里哪个是真的在意她的?
今日相信了叶寻芳的话,明日他不来自己该多伤心?索性干脆不相信哥哥说的话,只是淡笑着说道:“还等你明日呢?今儿来看我已经是难得了,我可不奢求你明儿还来。”
“就是因为多心,才总是忧神,你放心,明儿只要还能走,我必定来给你解闷儿。”叶寻芳伸手拍了拍自家妹妹的手,眼神真挚地说道。
这小姑娘,再忧郁下去,只怕跟小说里林黛玉似的了。但人家是无父无母,还寄人篱下所以愁苦还正常。
她有父母哥哥,怎么也这么多心呢?
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们家的难念经便是人情淡泊。
上头老爷只知道寻花问柳,太太守着自己两个儿女,管着家里支出根本不愿意搭理其他人事。
王姨娘还没有老,却已经跟半个寡妇相似,她心气儿又高,偏爱争强好胜,还打骂奴仆喜怒无常。
唯一关心的一对儿女便是叶寻芳跟叶宝儿,她又偏疼儿子,似乎不怎么关心女儿。
家里丫鬟婆子都不简单,各有各的心思。
叶宝儿在这样的家庭里,除了吃穿用度有人管外,竟活成了透明人。
加上她又多病,童年里都是吃药吃药,这样的家庭环境,只怕不让她忧郁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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