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怪你。”清辉下,许知霖的声音如月般清冷,“大家都鼓励你、安慰你,不是吗?”
“是。”
“你状态不好,无论我们是安慰你,还是斥责你,你都是这种表情,告诉我,为什么?不要再跟我说‘你很害怕’,我不想再听到这四个字。”许知霖狠了狠心,还是说了最后一句话。
“我……”徐祎就是这种念头。
“你不会忘记以前的事吧?”
“……”徐祎自然记得许知霖指的是哪件事。
“从省队,到现在,我们不是已经上了很多次心理辅导课吗?平时训练,就算我在场边吵着你分散你的注意力,你不是也能很好地完成动作吗?为什么你总是自乱阵脚?”
许知霖的每句话都直戳要点,徐祎无法反驳。
“小师弟,这只是个赛台训练;当初我从跳马上摔了下来,我依然很好地完成后面的比赛。以前你不是常说,要以我为榜样的吗?可是现在,你没有兑现承诺。”许知霖的语气中透着淡淡的无奈。
师兄这是失望了吗?徐祎心想。
许知霖离开省队那天,徐祎在练习双杠。
方文领着许知霖站到徐祎面前,对他说:“徐祎,知霖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如果想进国家队,你就必须加倍努力,除了跳马和自由操,其它项目也要下功夫,强项要更强,短板也要恶补。”
徐祎抓着一手镁粉,用力地点点头:“方导,我会记住的,我会向师兄学习,取得更好的成绩,争取早日进入国家队!”
许知霖一直都没忘记徐祎说过的话,忘记的,是当初那个信誓旦旦的小男孩。“向师兄学习”这五个字的含义,徐祎最清楚不过。
徐祎沉默许久,不知该说些什么。
“后天预赛,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许知霖非常渴望徐祎能够成为一个抗压能力强的人。
五月份的全锦赛中,团体排名前十二的队伍可以获得全运会的团体参赛资格。全运会,也可以说是高配版的全锦赛,各队阵容基本不变;团体预赛使用“6-5-4”的赛制,决赛使用“6-4-4”的赛制。
苏洛文所在的Z队,被抽到在早场进行预赛,按照早场裁判压分的惯例,Z队的完成分普遍不高,同场比赛的另外三个省队也一样。
A队在晚场进行预赛,每个项目都是许知霖打头阵。
“做好热身了吗?”许知霖结束自由操成套,在等成绩。
“嗯。”徐祎坐地,做了个“一字马”。
“别紧张,知道吗?”
“知道了。”徐祎压了压脚尖。
前手翻团身前空翻接前团两周180,落地很稳;后900接前360,同样稳住;托马斯打滚转体360度,也很好;前滚翻直臂屈体并腿起倒立,没有勾脚……后直1080结束,徐祎在既定时间内顺利完成成套,裁判给出8.766的完成分,比许知霖高出0.166。
“徐祎,完成得不错啊!”周晋对徐祎表示赞赏。
“谢谢周师兄。”徐祎朝气蓬勃地应道。
徐祎这种状态一直延续到预赛结束,作为队里年纪最小的参赛选手,团体预赛做到了零失误,与赛台训练时的表现相比,带队教练也是大力表扬徐祎的心态调整得及时,嘱咐他在决赛也要保持。
预赛排名前八的队伍可以进入团体决赛;单项方面,许知霖进入除鞍马外的其余六个项目的决赛,其中全能、双杠、单杠暂列第一;苏洛文暂列全能第三,进入除跳马和吊环外五个项目的决赛,苏洛文在这次全运会上战略性地放弃了跳马奖牌的争夺,在预赛中只跳了一跳,将更多精力投入到团体和全能决赛中;徐祎以跳马第四、自由操第五的成绩跻身决赛。
男团决赛,八支队伍被分为四组进行比赛。
Z队首先上场的苏洛文完成了一套难度价值6.4的自由操动作,在原基础上把难度提升了0.2,完成分8.633。
四块场地同时“开战”,也是难度狂飙的时候。
T队的韩瑞完成了国内少有人做的跳马动作“谢尔博转体900度”。
“天哪!这是今天晚上第一个难度上5.8的跳马动作。”X队的女队员在看台上惊呼。
裁判更是给出了9.4的完成分,这也是今天晚上第一个跳马总分超过15分的选手。
后面上场比跳马的选手大多使用5.6或5.2的难度,总分都没有超过15分。
场上的战况越来越激烈。
Y队的一名17岁选手在自由操的比赛中做出了“直体后空翻两周转体900度”的G组动作,在国家队里,能做出G组动作的运动员屈指可数,这个动作一出来,台下的教练眼都直了,大家大眼瞪小眼,很有默契地在想:国家队的自由操有希望了!
这名选手还做了“团身后空翻两周转体900度”的F组动作,一个G,一个F,足以跻身国家队自由操高手行列。
跳马场地,许知霖特地叮嘱徐祎:“求稳,按原计划来。”
徐祎点点头,用了“尤尔琴科接团身后空翻”这个动作,腾空时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形,落地时双脚更如被胶水擦过一样,牢牢地粘在垫子的中线上。
9.5的完成分!跳马场地上的完成分再次被刷新!
“来来来小师弟,赶紧抱一个。”许知霖把徐祎抱起来,把他抱得双脚离地。
“师兄,我看好你哟!”
“嗯,蹭一蹭你的高分。”许知霖轻轻地把徐祎放回地上。
“踺子转体180度前手翻接直体前空翻转体720度”,许知霖发挥稳健,得到9.2的完成分。
各队之间的比分咬得很紧,暂列榜首的是Z队。
Z省队除了吊环外的五个项目,都派出苏洛文打头阵,他不负众望,把最高难度全部展现出来。
相比之下,许知霖的发挥就显得有些平平无奇了,他并没有每一项都使用最高难度,而是精益求精,保证质量——尽管如此,他的完成分还是比苏洛文低0.1、甚至0.2,虽然觉得疑惑,但许知霖没有放在心上。
自由操,徐祎第三个上场。
前手翻团身前空翻接前团两周180,顺下来了,接着是后900接前360,前四个动作都没有问题;然后是两个非技巧动作。
前720接前540,落地时,徐祎的左脚往前迈了一大步,他的脚掌突然一抽,他蹙了蹙眉,迅速完成团旋,可惜发力过度,落地出界,场边的视线裁判员立刻举起了手中的小红旗。
徐祎心里猛地一慌,一抬头,正好对上许知霖的视线,许知霖朝他点头,暗示他放松。徐祎深呼吸,可是脚掌的抽搐感愈加强烈,他咬了咬牙,把后直1080也完成了,他感觉自己的脚掌快要僵硬了,肌肉像被绞起来一样。
下场后,徐祎的脸色不大好。由于动作出界,扣除0.3的完成分,他只得到8.433的完成分,比起三位队友,是最低的。
“我们还有两项,好好比,不要泄气。”第一个迎上来的依然是许知霖,徐祎一旦比得不好,就苦着一张脸,他已经习惯了。
“是啊,我们还有机会。”周晋和叶景山也走过来给徐祎鼓劲。
还有双杠和单杠,徐祎需要在双杠比赛中上场。
双杠项目,徐祎采用了屈体后空翻两周下,他用力地踩在垫子上,此时,他的脚掌趋于麻木。总体而言,徐祎的发挥没有受到自由操失误的影响,难度不高,但也是优质套,裁判给了8.766的完成分,是队内第二高。
经过三个多小时的争夺,Z队继全锦赛后,再次问鼎男团冠军;A队最后排名第五,比既定目标后了一位,不过大家都挺满意,毕竟发挥了自己的真正水平,况且第四和第五也没什么区别,都不能上领奖台。
徐祎由于脚抽筋,从自由操结束后就显得脸色苍白,此时他还在懊丧,要不是自己丢了那0.3,团队排名是可以前进一位的;许知霖看他的样子,以为他想哭,一直用眼神警告他。
徐祎踮着左脚回到房间,坐在床上,忍不住哭起来。
许知霖从洗手间出来,看到徐祎又开始掉眼泪。
“小哭包。”他心想。
徐祎半跪着,想从房间的小冰箱里拿出冰袋,他的左脚根本不敢碰地,只好忍着痛,伸手去够冰箱门。
许知霖意识到不对劲,问他:“小师弟,怎么了?”
“左脚抽筋。”徐祎还是没办法打开冰箱门,颤声道。
“什么时候的事?”
“出界之前。”
许知霖倒吸一口气,这都一个多小时了……怎么忍的?何况徐祎做双杠下法时把身体抛得很高再落地,还纹丝不动。
“师兄。”徐祎扑到许知霖怀里,说:“我是不是比的很差?”
许知霖手势极轻地帮徐祎脱鞋子,怕再弄疼他;徐祎的脚踝和脚后跟还缠着胶布,连袜子也没穿,许知霖拿出冰袋,敷在他脚掌上。
“嘶……”徐祎没忍住疼,咬了咬下唇。
“怎么会呢?你看你跳马和双杠的完成分比我还高,受伤了也不吭声。”
“你们不是都说别泄气吗?所以我没有说出来。”徐祎怕自己一说出来就打击士气。
“感觉怎么样?”许知霖动了动徐祎的左脚踝关节,“好些了吗?”
“好些了,刚刚动的时候也没那么痛了。”徐祎把手搭在许知霖的肩上,挣扎着想站起来。
“别急着站起来。”许知霖把徐祎按回床上坐着,严肃地教育他,“下次不可以再这样了,万一伤病加重,你后边还比什么?”
“可这是团体决赛。”徐祎说,团队的荣誉永远都是最重要的。
“比赛再重要也没有身体重要!”许知霖捧着冰袋,掌心冻得发红,融化的冰水顺着他的手腕滴在地上,“记住我的话没?”
“嗯。”徐祎一直抓着许知霖的后背,许知霖已经被刮疼了,也默不作声。
“明天不要乱跑了,好好休息一天。”
等冰化得差不多,许知霖才站起来,他蹲了半个多小时,腿都麻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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