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祎的朗声大笑成功地吸引了方文的注意力，方文原本在和其他教练闲聊，见许知霖和徐祎笑得如此开怀，他又折了回来。
“你们两个，笑笑笑，不要以为队测完了就把前面的事情给忘了。”
徐祎还咧着嘴傻乐：“方导，您还有什么指示？”
方文：“没有，去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一下。”
陈梓良将iPad还给许知霖，问道：“知霖，你前几天那几套做得也挺好的，为什么突然改编排？”
许知霖神色平静，实事求是地回答：“做不了中穿，所以改了。”
“一个都做不了？”陈梓良问。
许知霖惟有苦笑：“陈导，别说一个，半个都做不了。”
陈梓良关切道：“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不要急着加难度，你的难度已经很高了。”
“谢谢陈导关心。”
“方文，徐祎的进步很大，冬训除了跳马，其余三项的难度都升了不少，你考虑让他改练全能吗？”陈梓良又问。
方文随意地摆手：“哪有，动作质量还不过关，光有难度有什么用？至于改练全能，看情况再说吧。”
方文可不想徐祎变成下一个许知霖，一大群人有事没事就盯着他看，徐祎的心理素质没有许知霖好，越多人关注，他就越紧张，一紧张，肯定会发挥失常。
许知霖从来都不管场边站着的是谁，你要我稳下来？我偏要上难度，你要我拼第一？我选择降难度；许知霖对自己的目标非常明确，所有事情，都在他的把握之中，除了担心许知霖的伤病，方文也无须对他过于费心。
陈梓良倒是觉得，如果徐祎也练全能，可以增加团队的厚度，虽然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像许知霖那样的高手，但在竞争越来越激烈的世界赛场上，每个人的进步，都能为团队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当然，前提是这些运动员要有这个参赛机会。
男队的测试结束，女队的测试被安排在下午进行，大家围在一侧的墙壁上，张望刚刚贴出来的成绩单。
许知霖的全能、自由操、双杠、单杠成绩位列全队第一，但他的完成分很一言难尽，过半项目都比排在全能第二位的苏洛文低了0.1到0.2，即便如此，他依然稳居首席。
徐祎的自由操成绩排在许知霖和苏洛文之后，位列全队第三，他的另一个强项跳马则毫无悬念地占据头名，双杠和鞍马也排在队内前八的位置。
方文见许知霖随意地瞄了一眼成绩就走开了，便喊住他：“知霖，你走近点，我有话要跟你说。”
许知霖朝方文走近了几步：“方导，神神秘秘的做什么？”
“你现在的体力很充沛是吧？”
“还好。”
方文皮笑肉不笑地继续道：“话这么多、小动作这么多是吧？”
“……”
方文的音调陡然提高：“出去跑一万米！跑不完别吃午饭！”
原来是秋后算账……
“好的方导，保证完成任务。”许知霖穿好运动裤和运动鞋，便跑出体操馆。
周明松看着被方文罚跑的许知霖，疑惑道：“方文，怎么知霖得了四项第一，还要罚跑步？”
方文说：“不是罚跑，我见他这么早就开始犯困，让他清醒一下。”
周明松：“……”
方文朝徐祎招手：“你过来。”
周明松见方文还有事情要跟徐祎说，便走开了。
徐祎走上前，站得规规矩矩的，才开口替许知霖求情：“方导，师兄比完六项已经很累了，您能不能别罚他跑一万米？”
“你也想跑是不是？”方文的神情略为严肃，效果立竿见影。
徐祎被说得不敢吭声了。
方文的语气稍微加重了些：“你别以为你冬训进步了就可以跟知霖一样，天天就知道乱折腾，他发疯你也跟着发疯，都不知道是他把你带偏了还是你把他带偏了，明明你们在省队的时候不是这样子的，跟韩峰和姜城说的差别也太大了。”
“方导，我知道错了……是我不对，脑子一热就让师兄跟着我乱折腾，我以后不会这样了，方导，您罚我吧，您让师兄回来行不行？”徐祎的样子可怜兮兮的，说得十分真诚。
他是真的后悔了。
他又把许知霖坑了，明明许知霖可以待在宿舍补眠，或者干点别的事情，却因他的一句话，就跟着来到体操馆；没有“不好”、没有“不要”、没有“不行”，许知霖心甘情愿地被徐祎牵着走，到头来，徐祎还是把这原本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秘密告诉了方文——其实是出于安全考虑，也是想看看方文的态度。
方文很容易心软，他可以纵容许知霖，自然也可以纵容徐祎，自己选的得意弟子，只能由他来好好教导，也只能由他来批评。
方文的脸色缓和下来：“你倒讲义气，知道平时谁对你最好；但这件事我始终要给你们一个教训。你出去跟着知霖跑，他跑到什么时候结束你就什么时候结束，跑的时候，顺便想想你自己要不要练全能，给你一周的时间考虑，最后提醒一次，除了你自己，不要让任何人替你做决定。”
“知道了方导。”
徐祎一阵风似的跑出体操馆找许知霖。
“师兄！师兄！”
徐祎一只脚刚迈上跑道，便大声向许知霖宣告他的到来。
这在许知霖的意料之中：“哈，小师弟，你是来陪我的吗？”
“是啊，你开不开心？”
“你是不是傻？被罚了还开心，方导说什么了？”
徐祎傻笑：“方导说不知道你是你把我带偏了还是我把你带偏了，跟韩导姜导说的不一样。”
许知霖放慢步速：“很明显罪魁祸首是你，整天‘师兄’、‘师兄’地喊个不停，强行引起我的注意。”
“你自己还不是拉着个脸走过来，不情不愿地教，说得好像我哭着闹着求你一样。”
许知霖奇道：“你没闹过吗？不可能啊，你不是总爱扯着我的衣角让我教你这样这样、那样那样，那个人不是你吗？”
徐祎心虚了：“哪有，你别瞎扯。”
许知霖抬头45度仰望天空：“这就怪了，不是你，那是谁？以前除了比团体赛，我很少跟其他人来往，难不成还有第二个我？”
“……”
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要脸？
“你可能是假的小师弟。”
“你可能是假的师兄，真师兄话才没有这么多。”徐祎撇嘴，鄙视道。
许知霖看着徐祎那张俊俏的脸蛋，丝毫不介意他说了什么不着调的话：“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说会道？你干脆开个脱口秀得了。”
徐祎回敬了一个白眼：“我们现在是互相嫌弃吗？”
许知霖也翻了个白眼：“是互相伤害。”
这样没完没了地抬杠也很无趣，徐祎换了个话题：“师兄，方导给了一周时间，让我想要不要改练全能。”
许知霖没好气道：“你自己想，别问我。”
“我只是告诉你，又没打算问你答案，自作多情。”
许知霖很无语：“你也挺无赖的。”
谁知徐祎竟然说：“彼此彼此。”
“有力气说话不如好好跑步。”
许知霖大步向前跨，将徐祎甩开了几米。
徐祎跑在许知霖身后不远处，开始思考方文说的问题，新规则下，总有一些运动员会受到影响，也会有运动员因此获益，徐祎很清楚，现在自己是“伪全能”选手，在国内参加团体比赛还好，但到了国际赛场上就不一定了，大概所有团队都喜欢像许知霖这样的人才，无论是团体、还是个人，都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徐祎又何尝不想和许知霖一起参加团体比赛？只是以前他在比团体的时候，曾出现过好几次重大失误，最终导致团体成绩与目标成绩大相径庭，教练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其他队友都正常发挥，独独徐祎一个人拖后腿，队友们的脸色自然不是那么好看，而一向独来独往的许知霖倒会把徐祎拉到自己身后，用他又高又瘦的身子挡住其他人对徐祎略带埋怨的眼光。
如今的徐祎，却是有底气的，团体比赛能上四个项目，跳自两项是进决赛、争夺奖牌的水平，虽然还是不能与许知霖比肩，但起码有筹码在手，也称得上是团队的中流砥柱。
如果……我能练得像师兄那样好，是不是有机会跟苏师兄竞争？好像太难了；如果是严旭彬和元捷，说不定还有机会，尽管他们是全能选手，但他们的单项并不突出，换作是我，在跳自两个单项上，或许还有些把握。
师兄以前总是说让我和他一起练全能，他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他为什么看好我？他为什么总是喜欢鼓励我？甚至我拖后腿了，他也从未有过半分埋怨、半分不屑，要是我能做到和他一样，他会不会很高兴？可是要是我做得不好，他又会不会失望呢……
没有尝试过不能随意下结论，就像当时我觉得我的鞍马已经没有上升空间了，但方导和师兄还是锲而不舍地让我去尝试，队测不也证明我成功了吗？就是因为我心中太多杂念，所以做得不好，不是吗？
“师兄！”
听到徐祎叫喊，许知霖便停下脚步，转身回头：“怎么了？”
徐祎下定决心，说：“我想好了。”
“小师弟，你有话能不能留着跑完再说，跑跑停停很累的。”
“……”
在许知霖和徐祎停下的时候，方文来了——就是这么巧。
“许知霖！叫你们俩跑步居然又偷懒。”
许知霖颇无辜地摊开双手：“方导，是小师弟把我喊停的。”
徐祎装作没听见的样子。
方文指着徐祎：“你啊你。”
他又看了眼许知霖：“还有你，看少会儿你们就得把屋顶给掀了。”
许知霖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裤袋，说：“方导，维修费我可出不起。”
“别给我贫嘴，该吃饭了，到食堂说。”
徐祎高兴道：“呀，不用跑了。”
“徐祎，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净跟知霖学这些坏毛病。”
“师兄，一个居家必备的反面教材。”
许知霖强颜欢笑，告诉自己，别生气、别生气，别跟可爱的小师弟计较，计较了就跟他一样傻了。
许知霖挤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你烦不烦？”
徐祎仍旧嬉皮笑脸：“不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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