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手腕被扣住,脉门被制。

沈意水的心脏在那一刹那几乎漏跳一拍。

意料之中的被怀疑了,但却没料到这人说得如此直接。

但她绝不能慌。

“大人,您在说什么?”沈意水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惶,和一丝被冒犯的屈辱。

似是没想到此人居然如此没有分寸。

她用力挣扎了一下,手腕却被攥得更紧,痛得她轻吸了一口冷气:“小女子听不懂……什么两次相救?大人是不是认错人了?”

她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充满无助和委屈:“小女子只是一个瞎子,自身难保,如何能救大人?方才可是又发生了什么事吗?”

谢景没有说话,只是扣着她的手腕,感受着指下脉搏的跳动。

急促,慌乱。

很符合一个受惊少女的反应,但就在他先前提及“两次相救”之时,那脉搏有过一瞬间极其微小的变化。

她在撒谎。

谢景盯着那条白绸,忽然伸出另一只手,握着尖刀,直直刺向沈意水的眼球——

可预想中的躲避并没有发生。

沈意水浑身绷紧,只是肩膀害怕地缩了缩,脸上血色尽褪,丝毫没有正常人面对危险时的反应。

刀尖仅仅悬在距离白绸不足一寸的地方:“你很害怕?”

他问。

“大人,您、您要做什么?”沈意水的声音带着哭腔:“小女子虽是乞儿,却也知礼义廉耻……”

“礼义廉耻?”谢景重复了一遍,嘴角似乎勾起一丝冷峭的弧度:

“一个身怀绝技,却伪装成盲女蛰伏京城的人,跟本官谈礼义廉耻?”

沈意水心中一顿。

他居然将她之前的出手,归结为她身怀武功?

这倒是一个可以利用的误会,也省的她费脑子瞎编。

沈意水心中小算盘打得飞快。她像是被说中了心事,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虽然依旧微弱,却少了几分之前的惶恐,多了一丝破罐子破摔般的坦然:

“大人慧眼如炬。小女子确实并非全然看不见,也略懂些许拳脚。”

谢景眉梢微挑,等待她的下文。

“这眼睛,是自打幼时患病,而变得视物模糊。如同隔了千层纱万重雾,强光下尤其刺痛难忍,故而以绸带覆之,并非全盲。”

她斟酌着词句,半真半假地解释:“至于武功,家父早年曾是走镖的镖师,教过一些粗浅的拳脚和听风辨位的功夫,只为防身。毕竟一个孤女流落街头,若无半点自保之力,只怕……”

她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所以,今日街头,你是听出了那暗器的轨迹?永平巷外,你也听出了本官遇险?”

谢景追问,语气里听不出是信了还是没信。

“当时情急,小女子只是感觉到杀气和对大人的针对,下意识地做出反应。”

沈意水低声道:“惊扰了大人,是小女子的罪过。但小女子绝无恶意,更与什么凶案,什么刺客无关,还请大人明鉴!”

她说着,试图起身跪下,却被谢景反手按住了肩膀。

他的手掌宽厚有力,温度透过单薄的衣衫传来,烫得沈意水肌肤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你是否无辜,本官自会查证。”谢景松开扣住她脉门的手,“但在查明之前,你需跟在本官身边。”

沈意水一怔,下意识反问:“什么?”

“既然你有这等本事,又卷入了这两起案子,”谢景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是不容拒绝的命令:

“那便暂且跟在本官身边,协助查案。戴罪立功,或许可免你欺瞒之罪。”

协助查案?

沈意水本想着干完这票就跑路,根本没想当什么廉价劳动力。一听此话,她顿时满脸为难:

“大人,小女子人微言轻,见识浅薄,恐怕……”

沈意水试图推脱。

“恐怕什么?”谢景打断她,“恐怕露出更多马脚?”

沈意水顿时噤声。

“此事已定,无需再议。”谢景转身,向外走去,“跟上来。”

沈意水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慢慢站起身。

坐得太久,腿脚有些发麻,她踉跄了一下,下意识地伸手扶住冰冷的墙壁。

走在前面的谢景脚步微顿,却没有回头。

沈意水稳了稳身形,深吸一口气,跟了上去。

既然暂时无法脱身,那便顺势而为。

她也想看看,这后面究竟藏着什么魑魅魍魉。

……

走出阴暗的牢房,外面天色已近黄昏。

雨不知何时停了。不远处的天际铺陈着绚丽的晚霞,给肃穆的大理寺建筑染上了一层暖光。

谢景派人给她找来一件干净的素色外衫换上,遮住了原本那身乞丐打扮,领着她来到了大理寺的殓房。

房间里摆放着三具盖着白布的尸体。

正是近期三起案子的死者。

浓烈的血腥味和某种特殊防腐药材的气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沈意水下意识地蹙了蹙眉,抬手用衣袖掩住口鼻。

谢景瞥了她一眼,对仵作示意:“揭开。”

白布被依次掀开,露出了下面惨不忍睹的尸体。

第一位富商,胸口被巨力洞穿。

第二位富商,脖颈被扭断,几乎与肩膀分离。

第三位是致仕京官李大人,四肢被利刃斩断,散落在尸体周围,拼凑出一个残缺的人形。

沈意水的目光扫过尸体,尤其是在那些伤口和断裂处仔细查看。

她的视觉远超常人,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能看清许多细节。

但为了坐实半瞎盲女的人设,沈意水还是俯下身,屏住呼吸地凑近尸体细细打量。

“看出什么了?”谢景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沈意水沉默片刻,指了指李大人尸体的断肢处:

“大人请看,这些断口看似是被利刃一次斩断,但细看之下,边缘有多次受力的痕迹,像是被不那么锋利的东西反复撕扯,拉拽所致。而且……”

她顿了顿,起身转向谢景,似乎在组织语言:“而且,伤口周围皮肉泛着一种不正常的青黑色,并非血液凝固的颜色,倒像是沾染了什么腐蚀性的毒物。”

谢景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这些细节连经验丰富的杵作也是在反复查验后才发现的,她竟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还有呢?”

沈意水又看向前两位富商的尸体:

“第一位,胸口贯穿伤,创口边缘粗糙,不像是刀剑等锐器造成,更像是某种力量大力撕扯开;而第二位,脖颈断裂处,有明显的旋转痕迹,像是被拧断的。”

她抬起头,白绸对着谢景:

“大人,民女猜想,若真是傀儡杀人,以傀儡的操控,造成的伤口应该更整齐、更利落才对。

但这些致命伤口却混乱至极,不像是精于操控的傀儡师所为,反而像是蛮兽毫无章法的屠戮。”

谢景看着她的目光深了深。

她的分析与他和几位心腹的推断不谋而合。

这几起案子,表面证据都指向傀儡师,但若细细思考下去,却能发现破绽累累,根本经不起推敲。

“你的意思是,有人模仿傀儡师作案?”

谢景看向沈意水,缓缓道。

“小女子不敢妄下断言。”沈意水低下头,“只是单纯觉得有些奇怪。”

正在这时,一名侍卫捧着一个木匣匆匆进来:“

大人,您吩咐查验的那截傀儡手臂残物,匠作房有了新发现。”

“说。”

“匠作仔细检查后确认,那截手臂内部是中空的,而且里面残留着些许已经干涸的血迹,和疑似人皮的碎屑。”

人皮?

谢景和沈意水同时一怔。

侍卫打开木匣,里面正是那截暗沉的傀儡手臂。

在火把的光线下,可以清晰地看到,手臂内侧靠近断口的地方,有一些暗褐色的污渍和几片极薄的、淡肉色的皮状碎屑。

沈意水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终于明白那股违和感从何而来了。

难怪伤口和手法都不同于普通傀儡,因为那不是单纯的木质傀儡,自然不会用如此蛮横的方式杀人。

那是,画皮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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