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地门被轻轻带上前,盛时墨的目光扫过辰秋染打着石膏的右腿,又补充了一句:“有事叫我。我就在隔壁主卧。”
说完,他不再看她,转身走向门口。
那扇门合拢的瞬间,房间里的空气似乎才重新开始流动,却又掺杂着更深的、难以言喻的空茫。辰秋染僵在单人沙发椅里,像一尊被抽干了力气的石膏像,只有胸腔里那颗心还在失控地狂跳,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的回响。
他就这样回主卧了吗?这个念头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和更深的窘迫,顽固地盘旋着。
走廊里早已听不到他沉稳的脚步声,隔壁主卧的门似乎也悄无声息地合拢了。整栋房子陷入一片深海般的寂静,只有她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脸上滚烫的温度尚未完全褪去,刚才那些汹涌而至的羞耻回忆,带着少年时肌肤相贴的滑腻触感和粗重喘息,依旧在神经末梢隐隐灼烧。
辰秋染用力甩了甩头,试图驱散那些过于鲜活的画面,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那张铺着崭新浅灰色床单的床。崭新。多么刺眼的词。
“床单是新的。”
盛时墨平静的宣告在死寂的空气里反复回响。是为了她特意换的?还是这间客房早已成了某个“固定访客”的驿站?这个念头倏然缠绕上心脏,什么人会如此频繁地更换客房床单?答案呼之欲出,却又让她胃部一阵翻搅,不敢深想。
不行,不能再待在这个地方了。
每一寸空气都在无声地重播着过去的疯狂,每一件家具都像在无声地嘲笑着她此刻的狼狈和猜疑。她需要一点冷水,泼醒自己这混乱不堪的脑子。
右腿的石膏沉重得如同焊在了骨头上。
辰秋染咬紧牙关,双手死死抓住沙发扶手,用尽全身力气,将自己一寸寸地从柔软的坐垫里拔起来,小心翼翼地让左脚先着地,承受住身体大部分重量。
石膏包裹的右腿悬空,每一次细微的晃动都牵扯着深处闷钝的痛楚。冷汗瞬间又冒了出来。她扶着墙壁,一步一步艰难地朝着客房内附带的浴室挪去。
短短几步路,漫长如同跋涉。终于,冰凉的浴室门把手被拧开。她几乎是撞了进去,反手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瓷砖墙壁,大口喘着气,额发已被汗水濡湿,粘在滚烫的额角。
浴室里亮着柔和的暖光灯。辰秋染撑着洗手台边缘,稳住身体,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台面。然后,她的呼吸猛地一窒。
洗手台一侧,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套全新的、尚未拆封的洗浴备品。
精致的磨砂玻璃瓶,瓶身上印着某个小众奢侈品牌的烫金字体,是她惯用且偏爱的香型:雪松与琥珀的清冽后调。旁边,还有一盒同样崭新、包装完好的女性护理用品。一切都摆放得一丝不苟,像是五星级酒店精心准备的欢迎礼遇。
太周到了。周到得令人心慌。
这是为谁准备的?是某个他可能临时来访的约会对象?
还是更直接、更不堪的炮友?
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瞬间浇熄了脸上残留的热度,只留下刺骨的寒意和一种被狠狠羞辱的钝痛。
刚才那句突兀的“床单是新的”带来的混乱感,此刻被眼前这一排刺目的崭新物品无限放大。
辰秋染甚至能想象出某个陌生的、风情万种的女人,在这间浴室里,用着这些她曾经专属的香氛,对着镜子涂抹口红,然后摇曳生姿地走向隔壁那间主卧。
主卧。
这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心头一抽。
如果说客房的荒唐是她处心积虑的撩拨,那在主卧发生的,则更像他沉默外表下被点燃的、滚烫的失控。
主卧。那是盛时墨的绝对领域。
记忆的碎片不受控制地再次翻涌。辰秋染仿佛又看到自己将他那件宽大的篮球背心当裙子穿,套在她身上松松垮垮,领口歪斜,露出圆润的肩头和清晰的锁骨,在他面前晃悠。
起初,盛时墨还能勉强维持表面的平静,只是喉结会不自觉地上下滚动,敲击键盘的指尖微微发僵。但当她撩拨得太过火,比如跨坐在他腿上,搂着他的脖子,用鼻尖蹭他敏感的耳后,或是故意用带着水汽的嘴唇,轻轻碰触他紧绷的嘴角时,那个沉默的、自持的摩羯座男人,就会像被点燃的炸药桶,瞬间爆发。
他会在她得意的、带着狡黠笑意的惊呼声中,猛地将她拉进怀里。天旋地转间,她便被困于他与柔软的地毯或床褥之间。所有狡黠的笑意都化作了破碎的呜咽。滚烫的吻落下来,不再是掠夺,而是带着不容置疑的惩罚意味,所到之处,皆是一片战栗。
**像野火燎原。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他的气息完全将她包裹,那双总是沉静的眼眸里燃着暗火,几乎要将她吞噬。她能感觉到他全身肌肉都绷紧了,每一次呼吸都沉重而滚烫,汗水从他额角滑落,滴在她同样滚烫的皮肤上。
而当盛时墨被撩拨得彻底急了眼,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里燃起足以焚毁一切的暗火时,他会真的做到“只是蹭蹭不进去”。
那是一个危险的、失控的边界。他总会在此刻停下,用尽全部意志力,将额头抵着她的,发出沙哑不堪的警告:“别闹…!” 而那紧绷的沉默与灼人的体温,远比任何动作都更让她心慌意乱。她只能无助地抓挠着他汗湿的后背,发出破碎的呜咽。那是一种极致的甜蜜酷刑,将两人都逼到崩溃的边缘。
就因为她曾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立下过约定,要将彼此彻底交付的那一刻,留到那个最具仪式感的未来。
谁曾想,他们最终也没能走到那一步呢。
回忆的浪潮带着彼时黏腻的汗水、滚烫的喘息和身体深处那蚀骨的悸动与空虚,猛地拍打过来,几乎让她站立不稳。
辰秋染下意识地扶住冰冷的洗手台边缘,酸涩的痛楚汹涌而上,瞬间模糊了视线。
就在这时,一阵强烈的眩晕感毫无预兆地袭来,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意识。
眼前浴室明亮的灯光开始旋转、模糊、扭曲成一片迷离的光斑。急诊室注射的止痛药里,大概掺杂了强力镇静安眠的成分,药效终于在此刻猛烈地发作。沉重的疲惫感排山倒海般压垮了她的神经,右腿的钝痛似乎也暂时被这强大的困意隔绝开来。
好困。眼皮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辰秋染踉跄着,几乎是凭着最后一点本能,扶着墙壁,单脚艰难地跳出浴室。视野摇晃得厉害,那张铺着崭新灰色床单的床在模糊的光晕里散发着诱人的召唤。
她顾不得再去想那些令人心碎的备品,也顾不上去猜疑那主卧里可能存在的另一个女人的痕迹,只想一头栽进那片柔软的灰色里,让这该死的黑暗吞噬掉所有混乱不堪的思绪。
扑倒在床上的瞬间,脸颊陷入带着阳光味道的、蓬松柔软的崭新枕头里。身体沉得像一块巨石,意识在急速下沉的漩涡里挣扎,那些关于主卧的、更深处、更模糊的片段却像水底的暗影,诡异地浮现出来。
当年在主卧,好像还发生过一件事。是什么?
不是那些激烈的纠缠,是更安静的,更让她心口发紧的…
是什么呢?
不是求婚。绝对不可能是求婚。
他曾经那么清晰、那么冷静地剖析过,无法理解婚姻这种形式,也无法想象自己被束缚在所谓“婚后生活”的框架里。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只有对那种未来的漠然和疏离。
算了,不想了。
想想明天早餐吃什么好呢?多伦多… 枫糖浆浇在华夫饼上的香甜…
药效彻底开始了。
黑暗温柔而彻底地笼罩下来。
意识沉入无底的深渊,所有的喧嚣、疼痛、猜疑、不甘,都暂时被隔绝在外。
就在意识完全陷入混沌前的最后一瞬,辰秋染沉重的眼皮掀开了一道极其细微的缝隙。
模糊的视野里,客房的门不知何时无声地开了一条窄缝。
走廊上清冷的光线,从那道门缝里斜斜地切割进来,在地毯上投下一道狭长、锐利的光带。
而在那光与暗的交界处,赫然伫立着一道高大沉默的剪影。
盛时墨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像一尊在深夜中守候的、沉默的黑色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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