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回忆三

唯独谢泫,他是看谁都不顺眼。谢珣问他意见,若是问世家公子,他便说人家养尊处优,毫无主见,唯母亲之命是从。若是问寒门郎君,他便说人家心术不正,想做赘婿,想吃绝户,贪图他谢氏荣光与富贵。

令的谢珣颇为头疼。

父子俩挑来拣去,最终也就剩下范阳卢氏的卢淮水堪堪入眼。

范阳卢氏乃谢珣亡妻母家,若是谢漪嫁过去,她的公爹便是亲舅舅,婆母便是亲舅母,范老夫人更是对谢漪这个外孙女视若珍宝,想来她婚后的日子也会如鱼得水。

更别说那卢淮水是谢漪表弟,眉目俊美,气质温和,脸上总挂着一抹纯良的笑,生了一双擅丹青的妙手,前途无量。

这样好的婚事,谢泫再无话可说,只能眼睁睁看着妹妹在父亲的嘱意下,与那卢淮水日渐亲近。

二人正值妙龄,又都饱读诗书,共同话题颇多,常有书信往来。

那夜,恰逢谢珣生辰,其余郎君都已然知晓卢淮水与谢漪婚事之板上钉钉,多有回避,仅余那卢淮水与谢漪在谢府花园行走。

是夜月明星稀,微风拂面,谢漪一抬头,便见面前之人从袖口中掏出一发簪,卢淮水手握竹节玉簪,小心翼翼递至她眼前。

“前几日在坊间偶然得见,青竹高风亮节,与表姐甚是相配,故我将其买下,不知表姐喜欢与否。”

谢漪朝他笑了笑,“淮水赠的,我自是喜欢。”

少年目光绰绰,夜色寂静,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那我为表姐佩上。”

竹节发簪被他细心插入她发间,女子再一抬眸,便对上他来不及收回的灼热视线。

“表姐!”他慌忙请罪,“我不是有意要偷看你的!我只是——”

“淮水无需紧张。”谢漪在比自己年纪小的人面前,总是大姐姐的做派,最包容。

“你我二人婚约将定,将来便是夫妻了,你看自己未来妻子,大可光明正大,何来偷看一说?”

未来妻子……

想到这四个字,卢淮水便觉自己喉间发热,昏暗夜色下,他眼神中竟多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来。

“表姐,我们的婚事……”

他觉得,这桩婚事不该仅仅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这桩婚事,是我求来的。”

他说,“七岁之时,初见表姐,崔景贤等人撺掇咱们玩家家酒,彼时你扮做小郎君,我扮做新妇,你我二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结为夫婿,那时我便对表姐一见倾心。”

谢漪记得此事,那场家家酒的结果,是被闻讯而来的兄长抓包,谢泫一气之下将他们家家酒的摊子都给掀了,在场之人无论是谁,都被谢泫抓去罚站。

最可怜的还当是与她成婚卢淮水,被谢泫狠狠揍了一顿不说,回到家还被父母长辈好一顿骂,说他不学好。

显然,卢淮水并不记得后续,他依旧沉浸在美好之中,回忆道:“再遇表姐,是你做男子打扮,与闻音在樊楼吃酒划拳,那日我进你雅间与你二人打招呼,却被你当做唤来的美娇娘,将我一把搂入怀中,我心中欢喜,喜不自胜……”

谢漪不知他想表达什么,只当他在说自己少时糊涂,可她却并不想辩解。

于她而言,更糊涂的事已然做过,揪着那点女扮男装之事不放,才是小题大做。

“淮水若是介意——”

“不!我不介意!”她话音未落,便被卢淮水匆忙打断,对方秀眉微蹙,清澈的眼神慌张看着她。

“我的意思是,表姐,我心悦你,这桩婚事是我与姨夫求来的,我愿求娶表姐,与表姐做一对恩爱夫妻,被表姐如同幼时一般抱着搂着一辈子!”

他说的匆忙,待到谢漪听清楚后,对方已然面色潮红,她不禁破涕为笑,竟在这少年身上看到了几分自己的影子。

“好啊。”她轻轻拍了拍卢淮水的肩头,眸中是罕见的赤诚,“那我便全心全意期待咱们的婚事了。”

“我亦愿与表弟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

谢泫手中的茶杯“啪”的一声被捏碎,他双目猩红看向一旁前来报信的园丁,语气中是从未有过的凶狠。

“她当真是这般说的?”

园丁哪儿见过公子这般模样,哆哆嗦嗦下跪道:“我我我不敢骗您啊!女郎当真是这般说的!那卢公子赠她的玉簪,女郎似乎是欢喜的紧,卢公子走后许久,女郎还握着那发簪痴线,似乎是十分心满意足,越看越欢喜……”

园丁的声音越说越小。

他本来只是一侍弄花草之人,在花园中也不过是最微不足道的存在,谁知谢公子一朝将他召来,竟是问女郎与卢公子花园中对话之事,他不敢隐瞒,只好将自己看到的尽数回禀。

可看公子的模样,似乎是很不高兴……

“知道了,你下去吧。”

谢泫挥了挥手,待到房中仅剩他一人之时,他摊开掌心,那里已是血淋淋一片。

她看到自己这副模样,会心疼吗?

这是谢泫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然后他才想到,他应该要止血,要包扎,不能再在冲动之下做出伤害自己之事。

他要好好活着,要争气,要走到权力顶峰,令他的妹妹一辈子有底气,令无人敢欺负她。

想通这点后,他转头走进浴室,无人侍弄他更衣,他便自己来。

只是,自己来,却出了个小差池。

谢泫发现自己最常穿的那件寝衣不见了。

与此同时,谢漪房中,那件寝衣被谢漪穿在身上,她抬手,将袖口凑近鼻尖深嗅。

独属于兄长的清香沁入她鼻腔,令的她登时安心许多,却也因此气血上涌,手掌忍不住的颤抖,颤抖……

她太过兴奋了,却也知道这样不好,脑海中疯狂的念头在不停地与她残存的意识做对抗,谢漪的手颤抖的愈发严重。

终是忍不住,她跌跌撞撞奔向梳妆台,从妆匣中取出一红色小瓷瓶,拔开瓶塞,将其凑近深吸一口——

她这样疯魔,这样偏执。

兄长是水中月,枝头雪,与她虽非血亲,却也是父亲寄予厚望的存在,肩负整个谢氏。

父亲已有意往他房中塞几个貌美娇娘与他做通房纾解,他将来会娶一个门当户对的貌美贵女,生下几个孩子,与父亲一样,成为谢氏家主……

方才她还觉五脏六腑都舒畅许多,思及此,却又呼吸淤塞了起来。

话本说,相爱之人,大多前世相识。

可为何历经往生井,她与谢泫就偏偏投成了兄妹。

她想将二人之间的缘分变成月老手中的红线,而非世人眼中一脉相承的红血。

再回过神来,谢漪发觉不对劲。

她不可置信地碰了碰自己上唇,出乎意料地,碰到了一手的鲜血。

吧嗒吧嗒,血滴落在地,其中有一滴不慎跌落在她袖口,血珠瞬间便染污了那雪白寝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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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鹤归青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