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还未过门,不得以“侧妃”称之,府中人只能称其为白姑娘。
“我去瞧一瞧她,你且照顾好母亲,丫鬟们做事没轻没重,喂药更衣之琐事还得你亲自做才行。”
还不等谢漪反应过来,萧策便如风一般往云栖阁冲了过去。
谢漪巴不得他赶快走,一听这话,当即笑出了声。
她的侍女纤云与飞星亦是相视一笑,飞星感慨:“这白氏当真是王爷心尖尖上的人,她这样孝顺,王爷怎的不把行孝一事安排给她?”
纤云道:“这你可就是不了解王爷了,老夫人过去行乞多年,王爷发迹后也没见对她多好,偏偏咱们女郎一嫁进来,王爷就发觉了老夫人不容易,总叫女郎多替老夫人分担呢。”
提及“王爷”二字,她们言语间并没有太多尊敬。
百年世家,极重门楣,即便是侍女,那也是世世代代筛选出来的家生子。
像萧策这样赤手空拳打出来的草莽,如若不是遇上了改朝换代的好时候,只怕是连给她们都娶不上,更遑论娶她们家小姐。
也不知家主谢珣为何如此赏识他。
谢漪叫停二人,“这些话,以后莫要再说了。”
话说云栖阁中,那白氏一开始是悠悠转醒,甫一睁眼,就听到侍女们在议论老夫人的病情。
“……听闻太医诊断老夫人多年来的头疼病可以根治,只是其中最重要的一方药材可不好找……”
“什么药材?”
“三月大小的婴儿胎盘。”
“这未免也太残酷了些!那太医可不会是乱说的吧!”
“必定不会,那四位太医名声在外,望闻问切四位圣手谁人不知?只是这天下初定,人丁不兴,谁又会愿意用自己尚在腹中的孩子给老夫人治病呢?”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是王爷这下得为此事费心了。”
白氏将这些话听了个真切,她不知是想到了些什么,纠结良久后,终是将手摸向了枕头下的匕首,心一狠,朝着自己尚不见隆起的肚子狠狠刺了下去。
待到萧策一踏进白氏的厢房,便闻到满屋子的血腥味。
可怜望闻问切四位太医拿了赏金还未走远,就又被叫了回来给白氏诊病。
他们四人一同发力,用尽毕生本领,终是将白氏的命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好在,与她一同活下来的,还有她腹中三月大小的胎儿。
事到如今,萧策若是再反应不过来,便妄为这晋陵王的名头。
他片刻不离地守在白氏床上,待到她睁开眼,萧策当即上前,将她瘦弱的身躯一把搂入怀中,任由她的头依靠在他的胸口。
“絮絮,你为何这样傻?旁人说什么你便信什么?这天下偌大,又怎会只有这一种药方?你何须拿孩子开玩笑?”
白柳絮嘴唇苍白,闻言,只是惭愧地低下头,把身子往萧策的怀中更贴了些。
“王爷,絮絮乃寡妇之身,身子不干净,能够给您做妾已经是上天恩赐。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为他人所不容,絮絮不想让王爷难做。”
那谢氏女身为当家主母,迟早会知晓她腹中胎儿的存在,与其让她下手,不如自己来。
再者,她也有自己的考量。
她如此做法,还能博得萧策的同情,更有助于她今后在晋陵王府站稳脚跟。有了宠爱,何愁以后不会再有孩子?
只是,她没有想到,那宫中太医医术竟如此高超,竟能将她与孩子一同保下来。
萧策搂紧了怀中人,面上满是心疼:“你与我自幼一起长大,如此情谊,你不该如此妄自菲薄。你且记着我从不将贞洁放在心上,只要有我在一日,便能将你护的好好的。”
生逢乱世,能保全性命已是侥幸,何故再去在意那些莫须有的贞洁。
萧策自认为想的很开。
正因如此,即使他在新婚夜发现联姻的妻子谢漪并非初次,他也很快压下醋意。
他不在意那个男人是谁,只要谢漪婚后心中只有他一人即可。
白柳絮闻言万分感动,紧紧抱住了萧策的腰身,二人依偎良久。
……
弦月阁中,谢漪正要命人收好墨宝,便听得萧策踏入房中的脚步声。
她坦然接过飞星递过来的热帕子净手,不经意对他问道:“你看我这首诗如何?”
萧策依言望去,只见宣纸之上,一女子荡秋千的身影跃然纸上。他想起来了,这画作正是出自妻兄谢泫。
画作的右侧被谢漪题了一首诗。从她的表情可以看出来,她对这幅作品很是满意。
然而萧策却只是瞥了一眼,照旧答道:“好的很。”
世家门阀擅长的琴棋书画,他一窍不通。他是下里巴人,一双手只会挽弓持剑。
他的回答在意料之中,谢漪垂眸,盯着下人将画作收好后,才任由纤云和飞星为她祛衣。
谢漪道:“我还以为王爷今夜会留宿在那云栖阁中。”
“说到这个——”萧策挥手让两名侍女退去,自己则是将手搭至谢漪两肩,一边为她继续祛衣,一边道:
“絮絮与旁人不同,既为侧妃,未正式过门,我留宿在她房中于理不合。”
“她的亲人皆不在京中,因此我想着三日后去千香寺迎柔达帝姬之时,将絮絮带到郊外的宅子里,这样半月后的侧妃入府礼,她也有个出嫁的地方。”
对待真爱果真考虑的周全,谢漪不禁感慨道:“王爷待那白氏果真是情深义重。”
说话之间,萧策手中动作未停,等到谢漪再次看向铜镜,只见镜中之人已赤身,瀑黑长发披散在身前。
萧策的手还在她脖颈处游走,那只手布满厚茧,颇有些对待妓子般的摆弄之感,令谢漪有些不适。
正要发话,他的手却忽然掐住了她的喉咙。
武将出身力大无穷,于是他只需稍稍用一点力,便能令这位金枝玉叶的贵女脸色涨红,大气喘不上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王爷要做什么!放开……快放开我!”
这萧策连她也敢动!莫不是疯了?!
谢漪双手去抠他掐在自己喉咙上的右手,被凤仙花染红的指甲都快要劈开,萧策的手却是纹丝不动。
谢漪只能眼睁睁看着镜中人脸色渐紫,她下意识用哀求的眼神看向镜中的萧策,终于,他放开了手。
谢漪抓住这个机会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她手撑着梳妆台,只觉眼前一片空白刺眼。短短几瞬,她都以为自己快要去见谢氏先祖。
“……王爷!何故如此待我?”她侧过头,恶狠狠瞪向萧策。
从他娶她开始,便没将她这位谢氏嫡女放在眼中。先是日复一日的冷待,如今又险些将她掐死。
她父亲是谢氏家主,当朝帝师,她阿兄官至尚书令,她乃谢氏女——“我做错了什么?!”
真真是喂不熟的贱种莽夫!
听了她的话,萧策依旧自顾自地转动着手腕,似乎根本没将她引以为傲的谢氏放在眼中。
“生来尊贵,便能视人命如草芥?”他冷笑一声,“你明知絮絮乃我心爱之人,如今她怀胎三月,宫中太医恰巧就提及三月大胎儿紫河车,事情怎么会那么巧?絮絮方一醒,便听到下人议论此事,她若没了孩子,你身为主母,可是满意了?”
原是如此。
谢漪原本提着的心忽的放下。
她还以为是她和阿兄的事——
“此事与我无关。王爷,妾已贵为王妃,生下的孩子无论如何都是嫡出,侧妃之子无论如何都威胁不到我孩子的地位,我没有理由要害白氏啊!请您相信妾!”
她说的是实话。
“地位?”不知怎的,萧策忽然想起,他与谢漪的第一次见面。
彼时,他还是灾荒年间从颍州来上京讨饭的难民一员,听闻谢氏在上京城中开仓施粥,阿娘带着他与小妹萧筝匆忙赶来。
他们一路乞讨,风尘仆仆,他背着妹妹,母亲拿着破碗,三个人凑不出两只鞋。就在他们踮起脚够着头看前头缸里还有没有粥的时候,忽然闻到一阵香风吹过——
谢氏双璧出游的轿撵从灾民队伍前经过,年仅十岁的萧策视线穿过重重官兵,看到了被风吹起纱遮的宝马香车一角。
年幼的谢漪高坐撵上,身后仆从无数,她与身侧的兄长谢泫有说有笑,领口处的金线刺眼夺目,稚气未脱的面上却能看出容色倾城。
不知怎的,那时她也不经意地望向了他,那双瑞凤眼瞬间变得无悲无喜,像是在看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任凭谁也想不到,当初高高在上的谢氏贵女,如今是他联姻的妻子。
任凭她再看不上他,她也应当尽她妻子的本分。
“好一个‘嫡出’,你这世家女爱讲究尊卑贵贱,嫡庶有别。既然如此,本王倒是很想知道,王妃与本王生的孩子,究竟是与你一般尊贵,还是与我一般的草莽!”
萧策发了狠,他忽的扛起了尚未完全平复的谢漪,将她重重扔到了塌上,而后狠狠地压了下去。
“絮絮一事,我暂且不同你计较。若是想保你能成为本王嫡长子的生母,你最好乖乖听话。”
谢漪又被他折腾了一宿。
眼眸中被泪水盈满,她忽然想起自己也曾纵马街头。
可当初她肆意潇洒之时,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一个处处不如她之人桎梏于榻上,百般羞辱。
不知过了多久,萧策进行。
谢漪抬手,只见满手腕的淤青。
可纵使心中有愤懑,她却不能做如何。
没有人比谢漪自己更清楚,就算今日萧策真的将她暴打一顿,她也只能乖乖认下,谢氏的头衔只能做恐吓之用,不能庇护她丝毫。
毕竟她太了解自家父亲的性格了。
谢珣一生在乎名声,面子大过天,萧策打了她,谢珣也只会劝她忍气吞声,不能叫外人笑话。
二人两日再不曾说过一句话,好在萧老夫人在谢漪不眠不休的照顾下,终于是醒了,这也成了这几天谢漪唯一开心的事。
她终是可以休息了。
两日后,萧策借着要去千香寺迎柔达长公主的由头,带上还没过门的侧妃白柳絮一同出府。
似乎是还在赌气,他离开的消息还是谢漪从下人口中得知的。
而萧筝不知是听了什么风声,竟也嚷嚷着要跟着去,萧策无奈,只好一并带上了她。
同一日,博陵崔氏嫡次子大婚,请帖发到了谢漪手中,她总算是有理由出府散心了。
简单收拾过后,她便顶着老夫人不悦的目光,和一身的伤痕,与兄长谢泫一同前往了崔氏府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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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塑料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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