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敏带了些糕点来芍药居看望梅姨。
梅姨眉欢眼笑地看茶请座,“你常来看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外甥女。”
笑敏道:“姨母见外了,初次见你,我便称呼你为姨母,不是你外甥女,能这么喊你?”
“是是是,这府里数你最好,时时不忘陪我聊天解闷。”
“冯乙兄时时念你的好,他如今大了,不好常来,做妹妹的还能不体察上意么?”笑敏此言一出,两人俱都垂下了眼眸。“事情已经过去了,姨母也勿作忧念。我听姑母说,郎中要为姑父翻案,到时姑父回来,姨母必能一举得男。”
梅姨道:“身子不行了,怕是没指望了。”
“你别这么想,再不济还有葇兮。我们家里这些女孩子,哪一个比得上葇兮?明笄没教养,红豆是块木头,清漪更不消说,我又不识字,也就葇兮,样样比我们强。”
“她?”梅姨指指自己的耳朵,“我没听错吧?”
“姨母,你这是灯下黑,看不到亲外甥女的好。你就说那周长客,起初是明笄看上的,但是周长客是个读书人,又怎么会喜欢那种没教养的丫头。他喜欢你家葇兮。”
“你别说了,你越说我越头疼。”梅姨揉了揉眉心,一想到葇兮错过这样的好事,就恨铁不成钢[1]。”
“姨母,这你就不懂了,葇兮心气高,看不上一个解元,这是好事,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说明她觉得自己能找到更好的。”
梅姨听罢,更郁闷,冷声道:“但愿吧。”
笑敏又道:“今年家里生意好,挣了不少钱,到时姨母拿了赏钱,可要请我吃香饮。”
梅姨心想,笑敏时时拿些吃的用的过来,一杯香饮如何偿得了情。“就是拿不到赏钱,也请你吃,等会我就让巧苹去买,你屋子里的人,人手一杯。”
笑敏笑靥如花,“那就多谢姨母了!要依我看,冯府家大业大,这么多田庄铺子,合该分姨母一杯羹。”
“小孩子瞎说什么,冯府的钱再多,也是冯府的,跟我有何干系?”
笑敏像个孩子一样撅高了嘴,“不公平,姨母若不是为了救姑父的独苗,过两年都当祖母了,反正我觉得,冯府欠姨母的。”
梅姨嗔道:“别瞎说。”
“我这就去跟姑母说。”
梅姨反应过来时,笑敏早一溜烟跑了。她不禁叹了口气,生怕笑敏好心办坏事,到时惹谭氏不快。
葇兮忙里偷闲时,常去佩兰苑向清漪抱怨冯府人的不是之处,诸如冯老太太、笑敏、明笄多有为难,就连红豆也不是善类。
鸟憩竹林谧,蝉躁栀子香,冯府的人进进出出,奔走相告。有仆妇来佩兰苑报信时,谭氏的眼里亮晶晶的。
清漪听见动静,来向谭氏问安,“娘子,何事?”
“冯乙父亲要回来了,”谭氏的眼泪扑簌而下,“谢谢你,清漪。”
清漪道:“我在云家待了三年,因缘际会,又承蒙府上收留。举手之劳,何足言谢?”
“你是不是早就怀疑这件案子了?”无论府中人如何诽谤清漪,谭氏对她始终有自己的看法。清漪入府不过月余,何以这么快就察觉案件另有隐情,思来想去,她一定早就发现了什么。
清漪点点头。她曾向沾衣打听案件的始末,无奈沾衣性情太过激动,不肯详细述说。后来,她恰好遇见少扬,本想先交个朋友,借以打探案情。却没想到,沾衣竟然不告而别。
清漪心想,葇兮在府中举步维艰,原是毫无根基,却坐享其成之故,兼其言行颇有瑕疵,倘若将功劳与葇兮同享,或可稍缓她的为难。但转念一想,不知谭氏待葇兮如何,不如暂观其变,日后再打算。
谭氏道:“孩子,我有一事相求。”
清漪见她面色凝重,“娘子但说无妨,我心中有轻重。”
“他父亲回来后,你就说,是你和葇兮一起去向郎中陈情,你意如何?”
“就依娘子所言。”清漪眉眼微舒,又道,“娘子,我也有一事相求。”
“你说。”
“郎中乃利民司长官,他门下的弟子,可到各州府的方剂局担任药师,我想拜他为师。”
谭氏有些踌躇,“这一拜师,少则三年,多则五载,待你冯翁回来,少扬的婚事便要提上日程。”
“我自幼长在深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冯乙是我人生中第一个朋友。至于成亲一事,我年纪尚小,且涉世未深,不想稀里糊涂就做决定。”
“你喜欢冯乙吗?”
“坦白说,我没有接触过多少人和事,我才刚学会怎么跟人交流。冯乙兄是个好人,待人接物有很多可取之处,跟他相处是一件很轻松的事。”
“那你想好怎么跟他说了吗?”
“娘子请放心,他待我很好,无论如何,我不会伤了他的心。”
两位中年男子下了马车,为首之人一脸倦容,正是冯叔沅。他身后的男子引得众丫鬟目光灼灼。葇兮见她们如此失态,心中有些难受。她想起记忆中那个丰神俊朗的男子,在乡隅之间,隐有“掷果盈车”的美谈,听不少人说,曾有一群人想给她当小娘。郎中纵然生得不俗,比起她爹爹,定然要认输的。
冯叔沅跨过火盆后,将郎中引至五福斋。
“蚕豆病?”谭氏甚是疑惑,“倒是从未听闻。”
何郎中道:“古籍载有数起病例,病患都曾服食蚕豆,症状与云州尉一家吻合。云二娘或许吃得少,侥幸逃过。蚕豆病乃是罕见病患,难以引起重视,加上有家族共患倾向,民众或讹传为神灵降罪,或归咎于天煞孤星之稽谈。”
是日,冯府设宴答谢何郎中。郎中带了两名学生随侍,一个十四五岁,生得十分机灵,唤做谭常山;另一个唤作漆常胜的生得有些古怪,浑身光溜溜无一根毛,瞪着一双铜铃似的大眼,好在瞪着的大眼突出了眉骨,众人才知他也有眉毛,只是短而稀疏,脆弱得仿佛随时要掉下来。上嘴唇几乎没有,唯有唇峰处一小撮肉贴在薄薄的下嘴唇上。手掌异常粗大,左手末两指仅有半截。观其全身,髋骨十分靠下,离膝盖仅有一尺多。冯府众人匆匆瞥过一眼,不敢再看。葇兮心想,上天真是好不公平,好端端教人长出这样一副面孔来,不知平白遭了多少罪。再见他一双眼睛来回四望,浑身每一根骨头仿佛都挺起来,不似其他人坐得十分放松随意,这种紧张与不安,唯有命运相似之人,方能感同身受。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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