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血枷(三)

清晨微弱的曙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条苍白的线。

我们几个人几乎一夜未眠,轮流守夜,听着远处偶尔传来的嘶吼和近处风吹过废墟的呜咽。

图书馆大火的余烬似乎已经熄灭,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不能久留,”老刘第一个站起来,活动着僵硬的身体,声音低沉,“这里食物有限,我们得想办法找到其他幸存者,或者更安全的地方。”

张管理员点点头,脸色依旧疲惫:“对,还得试试能不能找回失散的人……希望他们能到‘老地方’。”

我们简单分食了一点找到的罐头食物,喝了几口水,开始收拾行装,准备再次踏上危机四伏的街道。

就在我们检查装备,准备悄悄离开这栋临时庇护所时,楼梯口突然传来一个沙哑而冰冷的声音。

“这就走了?不打个招呼吗?”

我们所有人瞬间汗毛倒竖,猛地转身,武器齐刷刷地对准声音来源。

只见通往二楼的楼梯阴影处,不知何时站着一个男人。

他大约二十五岁上下,身材高挑,穿着质地不错的家居服,透过家居服能看见下面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头发没有打理过,略微有些凌乱,眼底有些青黑,但掩盖不住那张脸的俊美,眼神异常冷静,与这个崩坏的世界格格不入。

他手里没有武器,只是随意地扶着楼梯扶手,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们,仿佛我们才是闯入者。

不过话说回来,我们的确是闯入者。

“你是谁?”老刘紧握着消防斧,沉声问道,身体微微前倾,处于高度戒备状态。

“我?”男人嘴角扯出一个没什么笑意的弧度,“算是这房子的主人吧。你们昨晚闯进我家,动静可不小。”

我们互相对视一眼,都有些惊疑不定。

昨晚我们明明检查过,确认这里空无一人。

“我们很抱歉,”张管理员试图保持礼貌,推了推眼镜,“我们以为这里没人,只是暂住一晚,马上离开。”

“离开?”男人慢慢走下楼梯,目光在我们脸上扫过,最后落在我身上,“能去哪里?跑到下一个安全点,然后等着被那些东西找到,或者……被下一场‘意外’清理掉?”

他的话里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嘲讽。

“‘清理掉’?什么意思?”我忍不住开口,心里那种关于“边界”和“楚门世界”的怪异感再次浮现。

男人走到客厅中央,站在那条苍白的光线旁,灰尘在光柱中飞舞。

他盯着我们,语气平淡,却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意思就是,你们,我们,所有人都活在一个巨大的试验场里。外面那些嗅尸,根本不是自然产生的,是被人为制造出来的病毒感染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

“人为……制造?”老刘不敢置信。

“没错。”男人肯定道,眼神平静,“一种高度特异性的病毒,攻击神经系统,强化嗅觉,削弱其他感官,驱动宿主寻找并感染未受感染的**,也就是我们。而我们所在的这片区域,几个街区,可能更大一点,已经被完全隔离封锁起来了,成了一个观察病毒传播、宿主行为以及幸存者挣扎的实验场地。”

他指了指窗外:“你们没发现吗?有些地方永远看不到全貌,仿佛被无形的墙挡住了?那不是错觉,那是边界,物理的或者电磁的屏障。网络还能用,但你们发出去的信息,根本到不了外面,只会被监控、分析。外面的世界或许一切正常,或许也陷入了混乱,但至少我们这里,是被精心设计和控制的试验场。”

我想起我永远看不到西侧的白色大楼,想起被屏蔽的网络发言,一股寒意从脊椎窜上头顶。

我的猜测,竟然以这种最糟糕的方式被证实了。

“为什么……谁会做这种事?”张管理员的声音有些发抖。

“谁知道呢?”男人耸耸肩,带着一种习以为常的麻木,“可能是某个疯狂的科学机构,可能是某个国家为了研究生物武器,或者只是为了满足某种变态的观察欲。我们只是小白鼠而已。”

他看向我们,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更多的是冷漠:“所以,逃跑的意义不大。除非你们能找到打破边界的方法,或者……被观察者认为有价值,否则,最终结局都一样。分散、聚集、建立庇护所、然后被意外或者被故意引入的危机摧毁,周而复始。”

客厅里一片死寂,只剩下我们粗重的呼吸声。

图书馆的火灾是意外?还是男人口中的清理?我们之前的逃亡和挣扎,难道一直都在某种无形的注视之下?

原本只是求生,现在却陷入了更庞大、更黑暗的阴谋之中。

“你既然知道这些,为什么还留在这里?”我问他。

他的目光懒懒散散地落到我身上,嘴角勾了勾:“为什么不问我的名字?初次见面,不是改问对方的名字吗?”

我顿了顿,重新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江迟,江河的江,迟到的迟。”

这个叫江迟的男人,知道得太多了,多到不像一个普通的幸存者。

知道了他的名字,我重新问:“你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不然呢?像你们一样,在设定好的迷宫里乱窜,消耗体力,直到被清理?”他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向外望去,“留在这里,至少我知道家在哪儿。而且,最危险的地方,有时候反而是最安全的。”

我走到他旁边,借着他掀起的窗帘一角,看向外面。

青葱的草,翠绿的树,低矮的老洋房,破败的商城,高大的住宅……从这里,还可以看见我家那栋楼。

或许他说的没错,死在家里总比死在外面好。

可惜一开始我没想通这个道理。、

可其他人未必这么想。

“最安全?”老刘冷哼一声,显然不信,“就凭这栋小楼?昨晚要不是我们……”

“昨晚你们能进来,是因为我让你们进来的。”江迟打断他,“门锁是坏的,但我有别的办法知道有人闯入。我没阻止,只是因为想看看来的会是谁。”

他的话让我们背后再次泛起凉意。

这意味着他昨晚一直都知道我们的存在,甚至可能观察了我们一整夜。

“你知道这么多内幕,你到底是谁?”张管理员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充满了审视,“研究人员?观察者之一?还是……别的什么?”

江迟放下窗帘,转过身,视线从我身上掠过,背对着那片苍白的光线,面容显得有些模糊。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一些或许能让我们……或者说,让你们,活得稍微久一点的信息。”

他踱步到客厅的壁炉前。

那里摆放着几个相框,但里面的照片都已经被取走了。

“这个试验场,并非完全密不透风。观察者需要数据,也需要样本保持一定的活性,而不是迅速灭绝。所以,规则之内,存在缝隙。”

“什么缝隙?”我追问,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比如,清理通常发生在幸存者聚集到一定规模,或者表现出某种异常特性之后。图书馆的火,就是一次标准的清理程序。”他顿了顿,看向我们,“再比如,嗅尸的活动有规律,并非完全随机。它们的刷新点、巡逻路线,甚至嗅觉的敏感度阈值,都存在可以被利用的漏洞。”

他走到一张落满灰尘的书桌前,用手指在桌面上画了一个简单的区域图。

“这片区域,有几个地方是观察的盲区,或者是资源点。我知道其中一个,那里有稳定的水源,还有一些未被搜刮的物资,最重要的是,那里暂时不在主要的清理名单上。”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老刘依旧警惕,但眼神里已经多了些别的东西。

生存的希望,无论多么渺茫,总是具有致命的吸引力。

江迟扯了扯嘴角,那笑容没什么温度:“因为一个人活着太无聊了,或者,我觉得你们几个有点意思。尤其是你。”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你看起来,和那些只知道惊慌逃窜的人不太一样。”

我握紧了手中的棒球棍,没有回应他的注视。

他的话不可全信,但我们现在确实走投无路。

图书馆毁了,其他幸存者下落不明,所谓的“老地方”是否安全也未可知。

“带我们去那个地方。”一直沉默的另一个年轻男人突然开口。

他叫小李,战斗力不低。

江迟看了看我们,最终点了点头:“可以。但有几个条件。第一,一切行动听我指挥。第二,不要问不该问的问题。第三,如果遇到不可抗拒的危险,我会优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别指望我当救世主。”

他的条件很残忍,却很真实。

在这个地狱里,无私的圣母活不长。

我们互相看了看,用眼神达成了共识。

目前来看,跟着这个神秘且似乎掌握内情的江迟,是风险相对较低的选择。

“好。”老刘代表我们做了决定,“我们跟你走。”

江迟似乎并不意外。

“收拾一下,五分钟后出发。尽量轻装,除了武器和水,其他都是累赘。”他说完,转身上了楼,似乎是去取什么东西。

我们迅速整理了一下所剩无几的物品。

我看着背包里那半瓶香水和花露水,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扔掉。或许,这些扰乱气味的东西,在这个依靠嗅觉追踪的试验场里,还能派上用场。

五分钟后,江迟从楼上下来,他换了一身更利于活动的深色运动服,背上了一个轻便的背包,手里多了一根看起来像是登山杖,但顶端经过改造,带着尖锐突起的金属棍。

“走吧,”他拉开大门,外面灰蒙蒙的世界再次展现在我们面前,“带你们去看看这个囚笼的……另一个角落。”

我们跟着他,再次踏入这片被死亡和未知笼罩的街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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