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然啊,我跟你张叔叔已经分开了,我们……我们回湖心半岛的家,好不好?那是我们的家。”
“我们的家早就没了,出租屋才是我的家。”江礼然不动,任由母亲摩挲着手,但表情和眼神都冷得让江书云眼眶泛红,“你有你的事业,很好,但我也有我自己要做的事。”
要做的事……这话如刀刃般,霎时划开了母女间温情脉脉的假象。
“礼然……”江书云的声音带上了哭腔,顿时,眼圈连带着眼珠都红了。
“妈妈不是这个意思!”她着急解释,“妈妈开这个店,是想证明……妈妈也能靠自己站起来,不是想用它来买你的原谅。”
泪水滚落下来,她抽噎着:“都是妈妈的错,妈妈不会这样了,妈妈真的知道错了……不会再强迫你做不想做的事了,你原谅妈妈好不好?”
看着母亲泪流满面的样子,听着那一声声迟来的“对不起”,江礼然内心五味杂陈,理智在脑里像一根不断调着音的贝斯弦。
紧绷,放开,又紧绷。
直到尽数被忽视、被冷落、被推搡、被当众扇巴掌、被当作外人的画面汹涌而至,混合着对父亲模糊的怨、对继父家庭的疏离、以及此刻母亲看似悔悟却依然未能真正理解她伤口的无力感,轰然爆发。
“叽——”地一声将琴弦拉到音的最高点。
母亲总有苦衷,而她永远是最先被放弃的那个选项,如今母亲再想抓回这个选项,她却觉得荒谬至极。
从她身上刮下来的肉,就要成为一块能随意揉捏、任她丢弃又捞起的软骨吗?
“那你为什么现在才来看我?”江礼然猛地甩开被母亲牵住的手,质问。
双眼视线糊开,她压抑着哽咽,一字一句:“你知道我有多么想你吗?我每次、每次看到别人的妈妈都会想你,可你想我吗?你真的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吗?”
她的眼泪也夺眶而出,止不住地往下滴,“你只会拿钱来摆平这些,过年给我发两万块钱,带我来这种地方吃饭,好像这样就能弥补一切。”
“可我要你陪我啊,我想让你一直待在我身边啊,我不想你变成别人的妈妈,我不想你拿别人的孩子当亲生的,自己的亲生女儿却像个外人一样被抛在一边。”
倾泻情绪的口子一旦被戳破,江礼然就再也憋不住了,话随着泪无法遏制地哗哗流出,冲得江书云哑口无言。
“我虽然成年了,可我一直都是你的孩子啊……我没有那么强大,我没有把所有委屈都咽进肚子里消化的能力。”
“至少在你面前,我一直都是孩子,我也是会哭闹的,我也是会想要糖吃的,我也是会想躲在妈妈怀里的啊……”
喉咙如同卡了一个圆铁球,滚动着不上不下,窒息感让江礼然险些吐不出气来。
她强噎着那圆球,整张脸因缺氧和激烈的情绪涨得通红,泪水打湿的样子好不狼狈。
她呼吸粗重而破碎,看着母亲死抠双手指甲盖,心脏为血肉同源,感到一阵撕裂的痛楚。
压力大时总会折磨自己的指甲盖,是她的习惯,也是生她的人的习惯。
为什么啊?
凭什么啊?
她竭力吸进一口空气,肩膀都在颤抖,艰难地从喉咙深处那个被堵死的缝隙里,一点一点挤出声音:“可是这两年你是怎么对我的?冷漠、忽视、把我赶出家门?你要让我怎么放下?”
面对女儿眼中的绝望和恨意,江书云心头灼得发痛,哭到决堤。
她再也按耐不住,扑上去,双臂猛地搂紧女儿,像要粉碎她的骨头,把她强行塞回母体。
“礼然……妈妈我……”她泣不成声,方才在餐桌上酝酿好的话压根吐不出口。
江礼然僵着身子,摆动着肩想要挣开,可母亲越勒越紧。
几次挣扎无果后,她决然地使劲,胳膊猛力向外撑开,狠狠推搡开母亲。
“我知道你小时候外公是怎么对你的,可你吃过的苦,就要全部放到我身上吗?”
江书云被推得一个趔趄,上身往后晃,盘坐在蒲团上的腿也忽地散开,用手撑住榻榻米才勉强稳住。
江礼然下意识伸手,想要扶她,但又停住,仿佛真的这么做了,是在背叛那个已经逝去的十七岁的自己。
可望着如此不堪的母亲,江礼然又不由在心底咒骂自己:江礼然,你怎么能这么不孝顺?
“对不起……对不起……”母亲失去了所有语言的能力般哀求着,膝盖跪在地面,朝她靠近,想再次触碰女儿,却又怕被拒绝,双手悬在半空。
她的手在抖,江礼然的手也在抖,母亲此刻的姿势,简直像在下跪。
她受不了了!她承受不起!
江礼然逃也似的自动后退几步,却在站起身时脚下不稳,踉跄了几下,无助地看着地上的人。
她好害怕,胸腔剧烈起伏,她感觉这种场景,就是在给她这个不孝女上刑。
她该怎么做?她要怎么做?磕头吗?还是拿起桌上的叉子刺进脖颈?
江礼然不知道,她掩耳盗铃般闭上双眼,深呼吸,然后睁开眼,眼神空洞洞。
这里是一片废墟,她应该把那曾经依恋母亲的小女孩,彻底埋藏在这里。
对,就应该这样,这里是她的坟场。
这里是一片废墟……
她后怕地往后退步,用尽全身力气理好混乱的思绪,疲惫得像具尸体。
背脊绷得笔直,人快退到紧闭的推拉门上,她终于冷声说:“我们过好各自的人生吧,你不要管我,我也不会管你。”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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