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序心底筑着一座高大的堡垒,像一座金字塔。
她把亲人以外的人际关系分为七个层级。
撇下那些负面的,有陌生人、点头之交、酒肉朋友、普通朋友、好朋友、挚友、生死之交。
城墙一层接一层,社交圈的范围极广,她日常活动却只精准地覆盖在一小块三角区域,其他的根本不值得她抬眼一瞥。
曾经,是由她与林家两姐妹联结成的三角,现在,是以她为中心,林序秋和江礼然为线形成的三角。
看似坚固,实则岌岌可危。
林序秋被她划为挚友与生死之交之间的那一层,她掌握着改变对方命数的丝线,只要她愿意,轻轻一扯,对方渴望的自由人生将会全面崩盘。
但与此同时,她们两家的家族情谊也会消耗殆尽。
她们互相牵扯,早已离不开对方。
但江礼然不一样。
她是猛然偏离轨道撞过来的星球,扰乱了裴元序原本的航道,让她从未因人泛起涟漪的心脏开始燃烧。
她们的家庭没有利益连接,没有情义之缘,没有顽固的胶水能致使她们不可分离。
她们的关系停滞在“好朋友”,既不往前,也不后退。
裴元序清楚,只要她想,她可以让江礼然更近一步。
近到围墙里只剩她们两个人,近到她们把握着彼此的命脉,近到日日夜夜一睁眼,口腔里就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
但这很危险。
她背负着关于人命、家族使命的东西。
姥姥曾嘱咐过她:无论敌人有多危险,都要辅佐林序秋,帮林家夺回集团所有权。
如果哪天江礼然的靠近会使这一切崩塌,她想她会毫不犹豫地抛弃她的灵感缪斯,选择保护与家族相关的更多人。
阻隔在她们中间的那道透明玻璃墙,她可以走近,可以触碰,甚至可以暂时忘记墙的存在。
但她不能打破它。
因为墙的另一边,是姥姥的遗愿,是林序秋的继承人替身计划,是挚友的未来,是剥掉完美面具的腐烂玫瑰。
标本代表着永恒,但人际关系不可能像标本,它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化。
她无法保证另一个人的感情永生永世不往反面走,也无法保证自己坚定地选择。
感情是脆弱的东西,就像从前的她与许意,现在不也变成死对头了么?
除非,她与江礼然之间多了一根更坚韧不摧、无关乎感情的锁链,锁链两端是手铐,一旦拷上便不可以任何方式拆开、砸碎。
可她还是忍不住伸手,在玻璃墙上留下指纹。
她会允许江礼然在深夜打来电话,听她讲那些毫无意义的琐事,哪怕她正在整理计划的资料。
她会在江礼然笑得毫无防备时,短暂地忘记自己是个算计人心的棋手,跟着弯起嘴角。
她偶尔会说些真话,比如“今天很累”,或者“有时候觉得这一切都很没意思”,但绝不会提到“小琪”,不会提到那场火灾,不会提到她们正在打造一个林序秋的替身。
她会像此刻带着江礼然来桃花溪一样,悠闲地旅行,但绝对不会让她看见任务的进行。
她小心翼翼地维系着这段关系,既不让它冷掉,也不让它烧得太旺。
因为一旦准许江礼然真正地走进堡垒的最深处,那些深藏着的东西,会吓跑她。
太过贪心就会遭到反噬,画框和相机取景框都是四四方方的线条组合而成的围墙,将江礼然的影子困在其中,于当下而言,这已足够。
镜头正忠实地记录着对面那未散尽的笑容,裴元序也笑了起来,见江礼然跑上台阶,伸着脑袋要看她刚刚拍下的画面。
裴元序不遮拦,把相机递过去,向江礼然展示着她回头招手的一幕,表情骄傲得如同分享什么绝世大片。
粉白树荫下,两人的脸凑在一起,一边反复滑动视频,一边继续漫步在铺满樱花瓣的小路上,时不时有光从树梢缝隙穿过,透过她们的脸颊射向屏幕,造成一片白花花的反光。
稍顷,两人越走越远,往樱树林的更深处去,已然将身后的林序秋甩去一大截路,连那人拍风景照的快门声都早已听不见。
独属于两个人的时间,应该是舒适的,但江礼然总觉得心底有些事情放不下。
“元序……”她轻轻喊她,在酝酿,在斟酌,在想“那个学长”。
此时跟元序进行到哪一步了呢?
裴元序偏过头:“嗯?”
她在茫然,江礼然知道,毕竟自己扭扭捏捏的,喊了一声半句话都吐不出来。
没事的,换个句式吧。她给自己打气。
“开学第一次在排练室见的那天,我问你最近忙什么,你说……在办很重要的事。”
江礼然脚步放得很慢,直盯前方樱花团拢住的一小块日光,余光却在感受裴元序的动静。
“那件事……现在,怎么样了?”
一句话她换了好几口气,长气短气,但总算问出来了。
尽管跟她设想的问题有些偏差,但,终于。
裴元序也望着前方,静想了一会,说:“嗯,已经办完了。”
那段时间她确实很忙,忙得每一天醒来都感觉被人暴揍了一顿,筋骨酸痛,在射击馆差点连最擅长的枪都拿不稳了。
更何况,张方明死了,她不能说,只能静待着消息通过江书云的嘴,传到江礼然耳里。
到那时,她们才是真正的“生死之交”。
除夕夜那晚,江礼然在吐槽她继父时,说过一句话:
“在看到她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时候,我就在想,要是姓张的不存在这个世界上,我妈是不是就会对我好点。”
不存在?
那就去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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