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这套三间卧室的房型还是裴元序选的,估计也不想再跟她睡一起了吧。
上次她们将近同床共枕一个寒假,裴元序在收心了,她也该收心了,别让自己溺死在这种边界感不清晰的友谊里。
这是前几年在暗恋里,总结出的,对自己的忠告——千万别让好朋友在一夜之间变成陌生人。
然而,裴元序选这套房型,纯粹是为了半夜三更与林序秋偷跑出去,方便执行计划。
今天是“小琪”双亲的祭日,火灾发生的那一天。
可惜特地此行的目的,都因今早江礼然的那句“苏城以前是个县”,而失效了。
裴元序与林序秋私底下商量后,决定先派人去查桃花溪从前的区域划分,再筛选相关人员,逐一排查线索。
于是两人跟梁管事碰面时,只是让她准备了些纸钱,打算烧给“小琪”的双亲,抚奠安魂。
静待江礼然熟睡后,两人偷摸着离开各自的房间,来到酒店楼下。
今早见到的那棵开得异常艳盛的樱花树,就长在酒店对面,被其他樱花树簇拥着,于月光下开得愈发凄艳。
花瓣随风飘荡,树脚底下,火盆里焚烟袅袅,裴元序和林序秋蹲在旁边,攥着一把纸钱,三页接着三页地放进火堆里。
“林懿这个精神病,害我整天就没个歇脚的,烦死了!”
黄色纸钱烧成灰烬,烟熏得林序秋眯起眼,满脸烦躁,开始发脾气,掰着手指头给裴元序数。
“你算算,L城、伦城、苏城、白雾岭……这几个月我跑多少趟了?真以为我腿是铁打的啊?!”
闻言,裴元序依然没抬眼,只望着扑腾的火光,叹了一声长气:“谁叫她是你姐姐呢?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你也说过,你回不了头了。”
她安安静静地烧着,却见林序秋仍然不解气,狠狠把纸钱一张、一张甩进火堆里,咬牙切齿地道:“我现在特别想骂人你知道么。”
“好啦,烧纸就好好烧嘛,别发火。”裴元序拍拍她的背安抚,又说:“你这样……小琪父母也不会原谅你的。”
林序秋猛地将手里剩下的纸钱一摔,火苗倏地蹿高,映亮她的面容。
她冷笑一声,眸中翻滚着怨愤:“她们要不原谅的是林懿,不是他爹的我林序秋!难不成那把火还是我放的啊?”
“你说我怎么就摊上了林懿这个死人?”她颓然地垂下头,扶着前额,“明明……明明十八岁就可以解决的事情,现在要我等?我有这么多青春陪她们玩么!”
“……”裴元序闭口无言,静静地看着金发垂在林序秋脸侧,遮掩了她所有表情。
平日里再这么表现得玩世不恭、游刃有余,但归根结底,都是在用“不在乎”的壳伪装,被困在家族束缚里无数次挣扎,最终却被变数打败。
裴元序心底沉甸甸的,为挚友,也为自己。
她倾身靠过来,揽住缩成一团的林序秋,柔声柔气:“再忍忍,这几年我陪你。”
这句话在两人间重复过无数次,可这次,林序秋却陡然抬起脸,情绪激动:“可我不想再让你做那种事了!”
望着那双几乎快要哭出来的眼睛,裴元序一愣,不自觉松开了手。
“因为礼然吗……?”她温声试探。
“嗯。”林序秋肩膀垮了下来,自嘲地笑一声,“她绝对想不到吧?长这么大我一直在‘要挟’你,让你陪我搞那个破继承人替身计划。”
继承人替身计划,本质上是将另一个人关进金钱的囚笼里,用权力与地位作饵迫使她代替林序秋,履行继承家业的责任。
而林序秋只需站在背后,操控木偶般掌控那人的一丝一线,远比掌管整个大家族轻松得多,也更好拿捏。
自林序秋向裴元序透露自己不愿女承母业以来,裴元序始终在暗地里协助着计划的进行。
她那张素净如雪的脸,是整个计划中最无懈可击的胜笔。
这意味着裴元序能以亲切友善的面貌,周旋在任何一人之间。
无论是精心设计情感控制让那人产生依赖,还是在社交圈中无声安插眼线或收买关键人物,她都能完美胜任。
只是2009年那场让小琪失去双亲的火灾,成了继承人替身计划的最大变数。
“小琪”,这个名字仅仅是个化名亦或是乳名,它真正的主人,裴元序与林序秋寻找了将近五年。
若是再无进展,所有心血都会功亏一篑。林序秋将会成为被钉在权力网中央的活靶,一旦计划崩盘,她将首当其冲承受代价。
然而,即便与这场计划强烈挂钩的人是林序秋,但最初的谋划者却是裴元序。
上层阶级的孩子活在水晶刑架上,天生早慧,睁眼便是权力博弈的棋局,被迫洞悉人性的阴暗。
童真?早就被蛀空了。
七岁稚龄埋下的种子,计划执行十一年,如今已长成参天大树。
江礼然是她们双方唯一的慰藉,唯一残存的童真。
是她们在权利沼泽里挣扎时,偶然瞥见的天光,纯净的海市蜃楼。
林序秋不愿,因为一己私利,毁掉裴元序原本可以抓住的藤条,看她越陷越深。
“别这么说,”裴元序垂下眼帘,自顾自揽下责任,“都是我让你这么做的。”
“这个计划……”她抬头,露出一个温柔又破碎的笑容,“是我先提的啊。”
“可你是为了我的自由。”林序秋哽咽了下,压根笑不出来,眼神里尽是自责。
或许她就不该,在年幼时,对裴元序说那种话。
家庭氛围如此美好的人,怎能让她卷入肮脏的漩涡,满身是泥?
林序秋真的疲倦了,叹息声轻得不可耳闻,恳求:“圆圆,你也该有你的自由,别管我了。”
裴元序沉默许久,久到火盆里的火焰渐渐弱下去,仅剩余烬上的抹抹殷红微微亮着。
夜风变得有些凉,一片樱花悠悠落进火盆里,却没被迅速烤焦卷曲,只是躺在那,被余温逐渐热成黄色。
“嗯……”裴元序终于应了一声,随即看向林序秋,“那你……一定要走到最后啊。不然,我这十一年来我白做了。”
十一年光阴的沉没成本,重若千钧,是数不胜数暗中谋划的日夜,是无法回头、必须看到结果的执念,是一个灵魂对另一个灵魂的祝愿。
林序秋凝视着她被夜色模糊的身影,只好妥协:“嗯。”
周围的树枝吹得沙沙响,两人缄默不语,骤然间,一个带着浓浓困意和困惑的声音,乍然从身后响起。
“你们在这……干嘛呢?”
是江礼然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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