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玉殿起三宫,云霄堆汉广。

九重天上,云鹤环绕处,九重天最高的凌霄宝殿,殿前站着一群衣着各异的老少神仙,个个眼神凝重脸带愁容。

紧闭的大门前,一位女仙站得最近,正低头来回踱步,左手捶着右手,眉宇焦急担忧。

而门里面,不时传来男子抑制不住的低沉闷哼声,身下锦褥被狠狠揪起,手上因用力青筋突起。

旁边两位仙医施法,眼看情形卡在关键处,仙医抛开了素日平淡的神仙样,忍不住道:“帝仙,用力啊!再差一点就好了!”

倏尔清光散过气流一荡,门开了,里面的医仙出来。

那女仙迎面上去,神情关切:“如何了?”

医仙目光微垂,叹气摇了摇头。

女仙见此,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身形摇摇欲坠。

此等浑似凡间妇人生产丈夫等待孩子出生的场面,不是性转版的妻主等夫郎生产,而是九重天至高无上的掌权者,九重天的天帝,他,裂开了!

是的,字面意思,裂开。堂堂天帝,就这么分身分魂,一个人分作两个人。

对于夫君的无丝分裂,作为天后的虞杳是最不能接受的。一个分体不知所踪,一个本体成为只有些许意识的植物人。

虞杳心中狠狠咬帕子默默流泪。

天杀的帝旸!你甩下天庭一堆事和我一个寡妻(约等于的)怎么过啊!

你好歹帮我回家之后你再瘫啊!

-

虞杳不是此世中人,虞杳是从一个科技文明相对发达的世界穿越过来的。初穿来时她大为震撼。

什么?她一个貌美如花的妙龄女子穿越居然穿成了一把琴?

竟然穿成了一把琴!

口不能张,身不能动。

更绝的是,她初穿之时,便有公子独坐案前抚琴。墨发轻垂,广袖飘然,公子身姿端正,若山上之古松,容色如玉,清冷如高山之皑雪。修长的手指弹弄琴弦,便有清和曲音涟荡而出……

出个头!根本不对!

虞杳当时便出声喝止。正常看人弹琴当然没问题,可如今她就是这把琴。

那个什么“走手音”,帝旸因抚琴练出的带茧的手按弦划过琴身,音位压弦或实或虚,琴弦震动传来细微麻痒的震感,都直接反应到虞杳感官上。

一股难以言喻的酥麻感在几息之间缓缓累积蔓延,直冲天灵盖。

从身体到灵魂的异物触碰感,让虞杳心跳加速血脉偾张。

太暧昧了!太越界了!

虞杳的叫声,也让身为天帝的帝旸颇为惊异。

一顿鸡同鸭讲的交谈后,虞杳始知自己魂穿之物不是凡物,乃是上古伏羲氏所造之琴,世间第一把古琴,与其他圣器一起被置于帝阁中,由历代天帝管护。

二人便这般吵吵闹闹相识起来,此后交集愈深。

帝旸以天界老臣请婚为由向她求亲,言只做做样子便可。她也拜托帝旸留心三界的奇闻怪象,异常能量波动啥的,帮她找回家的办法。

他们看似是外人眼中神仙眷侣琴瑟和鸣的帝后,实则是暂时乘在同一条船上的盟友。

可是!这一切!她的回家计划,因为帝旸这天界罕见的意外,中断了。

虞杳坐在桌前,前头众仙你一言我一语商讨对策,‘这样’、‘那样’、‘你们’、‘我们’的,试图以罗列出来的各种理由勾画出的各种蓝图说服对方,听得人犯困。

“天后娘娘觉得呢?”

“啊,我……”虞杳就像被老师点名般如梦初醒,心中把帝旸骂了百遍,面上严肃地答出经典套话:“我觉得此事还需再商议。”

“帝仙是天生道体,分身非比寻常。”太上老君出来道。

虞杳心中恨恨点头,要不是因为他由天地化育,俗称天道所生,与世界天道关系最为紧密,不然她也不可能把最大的希望放在他身上。

“娘娘是与帝仙关系最近之人,下界寻分身之事,还请劳烦天后娘娘跑一趟。”老君上前躬身行礼,发须皆白身躯微颤。年纪这么大还行这么大的礼,言辞这般恳切,谁要是不答应良心都过不去。

虞杳看了看老君,又看其他人,大家在这件事上难得整齐划一地表态一致。

“……”

“好。”虞杳应下,两手交握在身前,展现出正经端庄的营业式微笑。

帝旸,想想你要拿什么还我!

-

虞杳凭着老君给出的魂息符引路。临行前老君郑重交待,外力融合不比帝仙自己召回分身,需得分身心甘情愿融合才行。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按照帝旸在房中修炼以及出岔子被发现的时间推算,分身投入下界,大概有五六岁了。虞杳心中一轻。

五六岁,正是孩童最单纯稚嫩的年纪。小孩子还不好哄?给几颗糖,来点好吃的好玩的,不就乖乖跟她走了?

细小的雪花从天空中悠悠扬扬落下,傍晚本就阴沉的天空更暗,原本的阴白笼罩上朦胧的暗蓝。一缕灵光随着雪花悄悄降临。

朔风凄紧,天地晦暗,人家墙院内亮起灯笼,暖黄的灯光成为四周唯一的光源。

“啪”“啪”。

接连响起竹板与□□相接的闷声。院中长廊里,门边跪着一个小童,小童衣衫单薄,身躯微颤,两手紧紧揪着身侧的衣物,露出的小手也被冻得红紫。

几片雪被风吹斜斜从外面飘进来。与旁边不时落下的竹板一起落到小童身上。

嬷嬷一下一下打着小童,力道匀称不偏不倚,专挑痛又看不出来的地方打。

小童跪得笔直,嘴唇紧抿,目光紧紧盯着面前屋内花团锦簇的一块地砖,一动不动,像是外面风雪中冷硬的石头。

暖黄的灯光从里面透出,小童跪在门边,被灯光边缘一点浅淡的余辉笼罩,身边不断有丫鬟端着饭食羹汤进进出出经过。

门内是富贵逼人的厅堂,火盆烘得室内如春暖意融融,一点热气扑上来,食物的香气飘出来,屋中妇人温柔询问儿子课业的话语,隔着丫鬟忙活碗筷轻碰的声音飘入耳朵。

与外面清冷空寂的夜色对比鲜明。

终于,里面的摆动声音停了,丫鬟们布好菜立在一旁,责打小童的嬷嬷也收了手。

贵妇人从软榻上起身,缓缓行至门前,隔着放下来的帘子,只看到她金丝银线绣样精致的裙摆。

“阆哥儿,可知你为何会有这顿打?”

顾阆跪在门外,神情木然。

贵妇人,也就是永安侯府的侯夫人,也不介意庶子的沉默,她神情高傲又不屑道:“是你姨娘被我捉住错处,这才把你送来的。”

“记着这疼,回去劝你姨娘安生点,就不留你饭了。”侯夫人淡漠威严地下逐客令。

院门在身后缓缓关上,将温暖和乐留在里面。天更黑了,小小的顾阆独自在鹅软石小径上缓慢行走,借着还未黑透的天色辨认前路。

主院的人一个灯笼也不曾给他,亦没有人在院外等候他与他同行归途。

突然,一瘸一拐的小身影一个踉跄身形不稳往前跌去,慌乱中两手作势要支撑,却因为下雪的地面湿滑,摩擦着地面彻底脸着地扑倒下去。

虞杳再忍不住,变作刚才庭院中看到的丫鬟打扮,自草丛中出来小跑至他面前蹲下。

伸手握住孩童双胁向上用力把他立起来,虚虚拢着待确定他站稳才松手,转而帮他拍身上沾的泥土。顾及着他的伤处,轻轻地拍没敢用力。

不知是淋到些雪还是刚摔了一跤的缘故,他的衣服湿而冷,黏着脏污尘泥,这样的寒风中,才六岁的孩童穿这样的衣裳肯定是不行的。

虞杳目光怜悯:“少爷,奴婢给你换一件衣裳好不好?”

然而顾阆一言不发,虞杳刚才光顾着低头给他整理衣裳,现在抬头一看,见他黑黑的眼底淡漠地看着她,无波无澜像是在看没有生命的客体。

他站着是比蹲着的她高一点。虞杳被他眼底的冷寂荒寒镇住。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六岁孩童的眼神。

而顾阆趁着她愣神的空挡抽出她捏着的衣摆,绕过她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像是从未出现过她这个人一般。

虞杳终于回过神,在他走了几步后跟上:“为什么不跟我去换衣裳?”

顾阆只走着自己的路,恍若未闻。

虞杳在后面看着,他小小的背影一瘸一拐,脊背挺直,坚忍倔强。

这臭小孩!

虞杳等不来回应便算了。

顾阆听着身后脚步声渐远,最后一片寂静,茫茫天地冥冥暮色,风雪中又只剩他一人踽踽独行。也本就如此,从来如此。顾阆没什么反应,一双寂静的眼底无波无澜。

忽地又有凌乱的踏雪声由远及近,那仓促的脚步声渐渐在他身后落定,顾阆视野忽然变亮,澄黄的灯光打在地上,照出他瘦长的影子。

他静静转头,刚才的那婢女又回来了,一手撑伞一手提灯,笑盈盈地看着他,“当心脚下。”

顾阆没什么表情,木着脸转回去,跨出她纸伞遮蔽的范围,“不必。”

这孩子,死倔。

虞杳心中暗骂一句,执伞提灯紧跟在他身后,他往前一步,她就跟着往前,他停下,她亦跟着驻足。

他之前跪久了,一瘸一拐走得不快,无法甩脱她。就算会跑,跑得再快她也能追上。她可是神仙。

顾阆见无法甩脱,便由着她去。头顶的伞挡去大半落雪,身侧一盏样式简单的灯笼,内力烛光却异常明亮,照亮他前行的路。他罕见地离光源这般近。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身边呼啸的寒风也莫名轻了,变得温驯起来,若有似无。

细雪渐停,她在他身后随了一路。

到了院子小门前,顾阆敲了几声门,等了一会儿,一个小丫鬟懒懒散散地出来开门让他进去。

小小的顾阆扶着门边跨过高高的门槛,侧头时视线微微向外一瞥,就见原本身后跟了一路的婢女不见了。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顾阆收回眼平静地进门,由着丫鬟在他身后关上门。

外面雪夜寒风依旧呼啸。第一次,有人送顾阆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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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份夫君超好玩哒!
连载中乐笑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