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承锦,明天要赶路呢,今天就算了,让他们闹着。”陆怀安搭住男人的肩膀,遏制住了他要开口的责罚,给旁边的少年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说话。
“好了,我们楚将军就别气了,他说的是事实嘛,”秦墨侧头看着身边的男人,眸光很认真,也很亮,“你就不要扫大家的兴了。”
楚昱珩本想说什么,碰到秦墨的目光后倏然止声,移开视线,囫囵的恩了一声,算是过去了。
他还记得二人刚开始接触的时候是在学宫里,小孩子是那么小小的一团,肆意又乖张的性格,却因为被上面的兄长陷害,躲起来一个人偷偷掉眼泪,然后忍辱负重的离开皇宫去到法云寺里无人问津。
但是在人前,小孩子不哭不闹不抱怨,只是目光沉静极了,平静到这不该是一个八岁孩子该有的目光。
这种目光他太熟悉了,就是在算计与阴谋中长大的孩子,因为那是他过往的生活。
看着小孩的样子,一向不管闲事的他突然就动了恻隐之心,开始与他有接触。
一转眼,当年的小孩子长成了赫赫战功的少年将军,依旧那般张扬肆意,依旧听他的话,依旧粘着他。
可不一样的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有了妄念。
他知道不该,不能也不可,但他控制不住,控制不住那不能言明的心思像藤蔓一样疯长,让他甘之如饴。
酒酣之时,不知是谁起了成家的头,他们开始围绕着这个畅所欲言。
其中有一个有家室的士兵开始怀念,“明天返程的话,马上年底就能到家吃到我家娘子的饭菜了。”
“成家有这种魔力吗?成亲之后又麻烦又多事,俺还想再玩几年。”另一个人嗤之以鼻。
“一听就是孩子话,说不定你这次回去你娘给你订了亲呢。”
不知怎的,说着说着,众人的话题转到了中间的少年身上,“我们五殿下这次回去肯定要定亲了。”
“是啊,殿下今年都十七了,陛下肯定为五殿下定了一门好亲事。”
听到这话,秦墨本来带着笑意的唇收敛了一下,想起上次母妃家书传来的:陛下有意拟旨给你和将军府的女儿赐婚。
他拿起手边的酒壶,直接对着灌了一大口,眼神冷了冷。
将军府只有一个,就是楚昱珩的父亲镇英大将军。
赤炎军自建立以来,一直由楚家世代辖制,这支雄师镇守王朝北境,威名赫赫,堪称国之壁垒。
四年前,蛮夷大举南侵,铁蹄所至,烧杀掳掠,百姓流离,边关告急。
由于承平日久,朝中怯战之声竟占半数,多以和谈之议苟安。
顺嘉帝正值盛年,雄心未泯,岂肯向蛮族低头,恰逢楚昌邑自南境调任北疆经略使,顺嘉帝便令其调往边北驻军抗击蛮兵。
楚昌邑带着未及弱冠的楚昱珩并麾下诸将,领十万大军挥师北进,屡破敌阵,一举肃清边患。
当年楚昱珩年岁与现在的秦墨差不多,却由于自小被父亲带着教导学习早早能独当一面。
他率军深入草原腹地,直捣王庭,本可毕其功于一役,却因楚昌邑积劳成疾、骤然病逝军中而被迫班师。
楚昌邑撒手走人,偌大的将军府就留下了一众女眷孩子,他又无兄弟可以帮扶。
依《燕赤律》,爵位世袭,当传嫡子。
楚昱珩虽为长子,却是庶出,而嫡子楚昱昭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废物,最好的才能不过就是投壶百发百中,也不过就是将军府一脉相承的能力,丝毫没有半分能带兵打仗的才能。
这要是依照律法把兵权交给这种人,离燕赤亡国也不远了。
恰逢朝中清流正推行“革弊举贤”,重才学而轻出身。
这刚好给正为难的顺嘉帝坡下驴的机会,又为了笼络功臣,直接顺势抬高楚昱珩,把赤炎军交由他,等他建功回朝,又干脆的封为平南候。
将军府的主母王氏孕有二女一子,长女楚言笙,嫡次女楚言莞和嫡幼子楚昱昭。
眼见庶子掌权,骑到嫡子的头上,主母当然不干了,联合母家顺天府承给朝廷施压。
皇帝左右一想,将军府已经是军权在手,顺天府承又是将军府的自己人,以后还不得了,只要有反了的心,那这天下不就是他们的了。
原本就忌惮将军府兵权的皇帝直接打消了过继楚昱珩的这念头。
正好楚昱珩的生母姜氏一家都为商户,家里没有入朝做官的人,又孕有一女一子,干脆给楚昱珩封了候位,又赐了宅院,等到楚昱珩弱冠之年便出府自立,与将军府再无瓜葛。
为了安抚将军府剩下的孤儿寡母,皇帝干脆给了一大批赏赐之物,又给楚昱昭安了个世子之位,等到他弱冠便可世袭。
但楚昱珩的生母姜氏为将军府的妾室,楚昱珩出府自立,当然没问题,只是留下幼妹和生母他当然不放心。
陛下的意思是,楚言歆毕竟还是将军府的千金,若与他回候府当然不妥,除非幼妹出嫁,他自然也能接生母去候府。
就导致每次回京,楚昱珩都不得不去与主母虚与委蛇。
将军府的长女已出嫁,楚言笙和楚言歆过年关都到了商议婚事许配人家的年纪,也不知父皇希望他钟意哪个?
秦墨的眼神冷了冷,他不信父皇能给他安安稳稳的安排一门亲事,而且他压根没成亲的打算。
少年的眼神看向了身边坐着的男人,闭了闭眼,抬手握住酒壶的瓶身,直接一饮而尽。
“钧泽。”楚昱珩没来得及挡住,就看见身边的少年一饮而尽的动作,他蹙了一下眉,握住他正要拿第四壶的手腕,“好了啊,适可而止就行了。”
秦墨的眼神看向楚昱珩,直勾勾的,“我想喝。”
他真的好难受啊,也就面前辛辣的酒能让他缓解心脏处的疼痛。
触碰到他的视线,楚昱珩下意识的松了手,而后又觉得不对,懊恼的重新制止,“不许。”
“哥。”秦墨低低的喊了一声,“就一回,真的。”
已经很久没有听过面前的少年喊这个称呼了,楚昱珩怔了一下,还是松了手,无声的默认了。
少年小一点的时候总是会喊他哥,再大一点,就是昱珩哥,承锦哥这样的叫,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连哥都不肯叫了,总是会没大没小的喊他名字。
这声哥让楚昱珩有些怀念的同时,也提醒了他——他算看着他长大的,怎么能对他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他没再制止,任由少年随着众人一起胡闹,反正有他看着。
西北这边背靠黄沙,酒也都是烈酒。
军中的酒后劲都大,第四壶进肚,面前的小孩子脸已经红的不行了。
秦墨的手臂撑着脑袋,额头的青筋突突直跳,看人已经开始犯晕。
一群汉子已经开始群魔乱舞,俨然已经不是白天作战时的井然有序。
要不是周边已全无威胁,楚昱珩是不可能让他们这么放肆的,不过,今晚,也就随他们了。
陆怀安的眸光还是很清醒,看着一群下属这样,又看了看只顾秦墨一人,已经背着他走了几米远的将军,顿时感慨前路无望。
每次都是这样,他就这么像负责收拾烂摊子的人吗?!
不过抱怨归抱怨,他还是乖乖去收拾烂摊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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