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青霜:不会再有人为几两银子就能随意买卖她了

窗外,暮色渐沉,落日余晖斜斜地透过窗棂,将厢房内的棋盘映得半明半暗。

远处宫墙的轮廓被镀上一层金边,而更远处的山林已渐渐隐入阴影,几只归巢的寒鸦掠过天际,在橙红的云霞间划出几道暗影。

青瓷茶盏里浮着两片新芽,茶汤映着残阳,泛着琥珀色的光。

秦墨望着窗外渐沉的日色,眸色深了几分。

白洛川忽然一笑:“说起这个,上月刑部抓了个叫贾仁义的商贾,殿下知道吗?”

秦墨的指尖拨弄着一枚青玉棋子:“嗯,私贩禁药的那个?”

“嗯对,臣恰好想到一桩陈年旧事,燕赤十九年,内务府曾有一批江南贡缎入库,这贡缎之人正是贾仁义。”

秦墨眉梢微动,他的指尖摩挲着茶盏边缘,眸色映着最后一缕残阳,晦暗难辨,“哪一宫的料子?”

“您猜?”白洛川笑了。

秦墨低笑一声,指腹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这贾仁义嘴硬吗?”

白洛川端起茶盏,吹散浮沫,“本来挺硬的,不过……”他的指尖在脖颈上一划,做了个“咔嚓”的手势,“昨晚上吊了,留了封血书,说是‘愧对故人’。”

秦墨抬眸:“血书呢?”

“烧了。”白洛川轻啜一口茶,“不过前些日子,城南茶楼来了个说书人,专讲些商贾轶事,昨儿个说的正是贾家旧事。”

秦墨指尖的棋子轻轻一顿:“哦?”

“说是贾府有个老账房,因账目不清被逐出府去。”白洛川指尖在案几上虚划,“临行前偷偷抄录了几页要紧账目,其中就记着——”他压低声音,“‘某年霜月,特供崔府苏绣十匹,另附寒石散三钱'。”

“这倒是有趣。”秦墨眼中闪过一丝兴味,“那账房如今何在?”

“巧了。”白洛川微微一笑,“就在翟家别院当差,前日醉酒后,在赌坊里嚷着什么‘贵人家的小公子'、‘发热三日'之类的醉话。”

秦墨指尖的棋子轻轻一转:“春猎在即,这位账房先生倒是会挑时候。”

“可不是么。”白洛川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口,“偏生这几日漕运衙门正在彻查商路违禁之物,听说连尚药局都派了人来协查。”

秦墨指尖一顿:“可是现任刑部郎中那位?”

“正是。”白洛川会意一笑,“更妙的是,按《燕赤典仪》,春猎前三日需先核验随行贡品。届时太医院要派人查验药材……”

窗外暮鼓声遥遥传来,秦墨忽然轻笑:“徐局丞素来严谨。”

“严谨得紧。”白洛川搁下茶盏,“他带着太医院历年贡品录档,只怕这风越来越大了……”

窗外,柳絮依旧纷飞,而案几上的坊市图,墨线交织,如一张无声的网,早已悄然收紧。

谭叶跟着常溪亭进来的时候,窗边的绿萝叶片被秦墨拨得簌簌作响。

常溪亭跨入门槛时脚步一顿,瞥见主子难得闲适的模样,原本要禀报的话在舌尖转了个弯,拱手行礼道:“殿下。”

谭叶跟着低头进屋,余光看见那道长身玉立的身影,双手交叠于身前,行了一个标准的宫礼:“殿下。”

已然褪去了几个月前的怯懦与唯唯诺诺,变得变得从容而沉稳。

她的目光不再躲闪,而是平静地垂视着地面三寸之处——这是宫中的标准的仪态。

秦墨抬眼,目光在她身上一扫,利落的发髻,衣饰简洁却不失规矩,腰间配着一柄软剑。

“倒是像模像样了。”他收回目光,指尖轻轻拨弄着绿萝新抽的嫩芽,“常掌柜应该跟你讲了。”

谭叶深深一礼,动作行云流水:“去楚小姐身边,保护楚小姐。”

秦墨嗯了一声,又侧头看了她一眼,“还需要回家一趟吗?”

她的父母尚在,离江都不远,如果还想见见家人,这个时机是最合适的。

谭叶的目光一顿,声音平静:“他们既已卖了我,便与我再无干系,更何况,谭叶已死,如今属下只是青霜。”

在第一次考核结束后,她其实偷偷回去过的。

那是个阴雨绵绵的傍晚,她戴着斗笠躲在巷口的槐树后,远远望见自家院子里张灯结彩。

父亲正举着酒壶向邻里炫耀新打的银镯子,“足足二十两!”醉醺醺的声音隔着雨幕传来,“早知道二丫头这么值钱,该早点送出去,如今大姑娘的嫁妆都置办齐了……”

檐下挂着崭新的红灯笼,照得门楣上“家宅兴旺”四个字格外刺眼。

长姐穿着新裁的绛色裙子,弟弟妹妹围着长姐讨要糖糕的笑闹声隐约传来,母亲爱怜地抚过长姐的发鬓,腕间沉甸甸的银镯映着灯火。

那画面温馨得刺目,却与她再不相干。

她的指尖正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上刻着的“青霜”二字,这是她新生后的名字,锋利如刃,冷冽如霜。

檐下那串褪色的麦秸蚂蚱还在风中摇晃,是她八岁那年跟着货郎学的,当时全家人夸她手巧。

如今新挂的灯笼将它晒得发白,就像她在这个家里最后的痕迹,正在被欢笑声一点点淹没。

谭叶转身离去,不再留恋什么。

“青霜。”她低声念出剑柄上的名字,像在告别什么,抬手抹脸时指节擦过眼角触到一片冰凉。

但当她放下手时,背脊已经挺得笔直,目光如她腰间的新剑一般清冷锐利。

檐角冰棱突然断裂,坠在青石阶上碎成晶亮残渣。

枯槐枝桠间悬着半截破旧的祈福红绳,在朔风中孤零零飘荡,它们就像那些被典当的旧年岁,再也系不回原处。

秦墨看着已经蜕变的姑娘,挑眉问道:“不恨?”

谭叶垂眸望着自己新靴,上面半点泥渍也不沾,就像她如今的人生,早已与那个踩着草鞋在灶台间忙碌的小丫头隔着一整个寒冬的距离。

“恨要费力气,属下的力气得留着保护楚小姐。”她抬起眼,目光坚定平和。

窗外的风突然掀起帘角,一缕残阳斜斜落在她新换的靛青裙裾上。

那衣料是统一置办的,比当年她被卖时穿的粗麻衣裳柔软百倍。

一直没说话的常溪亭忽然从袖中取出个荷包:“你长姐上月嫁人了。”

女孩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了颤,却见那荷包被径直投入炭盆,“用的是卖你的银子打的头面。”

火苗“嗤”地窜起来,映得青霜眼底一片澄澈。

她看着荷包上歪歪扭扭的梅花纹——那是她七岁时熬了三个通宵绣的寿礼,每一针都扎破过指尖。如今那些稚嫩的针脚在火焰中蜷曲,化作一缕青烟。

看着炭盆中渐渐熄灭的灰烬,秦墨突然开口问道:“《女则》背到第几卷了?”

青霜一怔,立刻从之前的情绪抽离,认真道,“回殿下,第三卷慎行篇。”

秦墨指尖一顿:“若在永巷遇见贵妃仪仗?”

“立即退至墙根,面壁垂首,待完全经过后方可移动。”她顿了顿,“若是楚小姐在场,需先搀主子避让。”

“尚可。”秦墨从棋篓中拈起一枚黑子掷向她面门。

青霜身形微侧,右手在袖中一翻,稳稳接住飞来的黑子。

“簪中剑的机关?”秦墨又问道。

青霜左手虚扶发髻:“旋左三转,右转半周,出鞘无声。”

秦墨点点头,在他站直身子的同时青霜几乎同时侧移半步,本能地做出护卫姿态,又在意识到是试探后立即恢复侍立姿势。

窗外忽有风过,吹动炭盆里最后一缕青烟。

秦墨从案几抽屉中取出一封朱漆文书,指尖在火漆印上轻轻一叩:“你的身契已消,从今往后,你只是楚小姐身边的青霜。”

青霜呼吸微滞,目光落在那枚被撬开的官府火漆上。

那上面还沾着一点暗褐色的印记,像是被烙铁烫过又匆忙擦净的痕迹。

“明日卯时三刻,”常溪亭接过话头,“会有一顶青帷小轿来接你。”

“记住,”她目光平静的交代,“过了今夜,你便是楚家的人了。”

青霜缓缓跪地,双手交叠于额前,深深伏下身去。

她的额头抵在冰冷的青砖上,语气郑重:“青霜谢殿下再造之恩。”

停顿片刻,她又转向常溪亭,同样郑重地行了大礼:“谢常姐姐教导之德。”

起身时,她的眼眶微红,却没让泪水落下。

“去吧。”秦墨的声音依旧平淡,“楚小姐性子软,你多担待。”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迈出门槛,脚步沉稳。

风吹动她的衣袂,那个曾经被家人抛弃的小丫头已然脱胎换骨。

从此往后,再不会有人为几两银子,就能随意买卖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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