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怎么还没到倾之猜灯谜的地方?”李自安的步伐缓了下来,从宫门一直到这里,少说也绕过了大半个汴京城的主街,一路上猜灯谜的铺子层出不穷,但是自家侍读的眼神都不曾在哪家摊子面前多停留两秒。
“唔,就在那里。”易殊咽下口中清凉爽口的荔枝膏,含糊不清地道,修长的手直直指向五十步开外挤满人的小摊。
小摊被手巧的摊主打扮得格外喜庆,架子上的灯笼挂成了长龙,每一个圆滚滚胖嘟嘟的漂亮灯笼下面都挂着一张布条,上面写着谜面。谁要是猜得到谜底,便可以取下灯笼去找摊主人查验是否正确,然后得到相应的奖励。
两人玉树临风,品貌非凡,不疾不徐地迈步前去,引得好几个路人侧目。
李自安手长,隔着人群拉过一个谜面查看。
“暗中下棋?”李自安垂下眼眸淡淡地扫了一眼手中的布条,然后取下那个红纱灯。
“脱了红袍有白衣,白衣下面黑胖子?”李自安凝神思索了片刻,很快就取下一个如意花篮灯。
“蜜饯黄连?”李自安取下一个双画彩画灯。
“……”李自安取下一个灯笼。
摊主人另外在小摊边支起的一个桌案都快被解下灯谜的灯笼堆得看不见了,李自安徐徐收回目光,伸出左手轻轻摩挲了一下有些酸胀的右手。
他侧过头去问身边一直看着自己解谜而无所事事悠闲自得的绿袍青年,假装抱怨道:“倾之,到底是哪一个灯谜你不知道?”
绿袍青年眼中一直含着淡淡笑意,看着自家殿下拨弄各个灯笼,一朝被提及当时骗殿下出门时的借口,他的瞳孔微微放大,不过很快反应过来,伸手拉过一张谜面,看也没看就道:“就是这个。”
“一十八,一十九,”,摊主人乐呵呵地数着灯笼,冲他俩点点头,笑道,“再猜出来最后一个,你们就要领先这位小妹妹拔得头筹,得到我们的神秘馈赠了。”
李自安倒是不在意什么馈赠,他随意地揉了揉手腕,偏头看向了易殊手中的谜面。
好看的眉头在看清布条上的字后轻轻皱了皱,这个……
好半晌客人都没有下一步动作,摊主人一边摇着蒲扇,一边还打着圆场:“猜不出来也没关系,你们也可以获得本店的第二等奖。”
察觉到自家殿下脸色莫名的僵硬,绿袍青年这才低头细细看过手中的谜面。
漂亮的桃花眼脩然睁大,像是被什么烫到了一般,他下意识将手松开,布条摇摇晃晃又回到了灯笼下。
上面根本就不是什么谜面,只写着字迹幼稚的八个字“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殿下,我不是……”易殊眼神里充满了愕然,语气变得有些慌乱起来,一向巧舌如簧的人一时竟找不出合理的解释。
他抬眼看向垂眸不语的太子殿下,对方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睛,看不出情绪,孑然独立的身影仿佛要与冰冷的月光融为一体。
劝谏这种事情确实是他职责范围以内,太子年十八还未娶妻他作为侍读确实应该劝谏。无论是生活起居还是衣食住行,一直以来,殿下几乎都挑不出一点过错,所以其实他开口的时候很少,不过他每一次开口,殿下都认真听取。
但是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即使明白殿下一直不娶妻不对,他也从没想过催婚。
方才他只是随手拿的一张,可是谁信他不是故意的。
李自安低头轻轻掸了掸一尘不染的缕金云锦,眼里划过一丝落寞,抬眼却若无其事地轻声道:“倾之劝谏越来越委婉了。”
“殿下,我……”话还没说出口,却被另一道声音打断了。
“店家~二十个我猜出来了,大奖归我,”旁边的一个姑娘抱着一个灯笼轻快地开口,走过来前她俯身查看了一下易殊刚刚看过的布条,把那个灯笼也取了下来,“不过,这个也算谜面吗?”
摊主人接过姑娘拿过来的布条一看,面露尴尬之色:“唉哟,这个还真不是。”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易殊二人,解释道:“刚刚那个是我那犬子练字之作,肯定是当时给灯笼装上灯谜的时候一时糊涂装错了。”
姑娘扬了扬手中灯笼,笑着道:“不管,反正最先猜完二十道灯谜的是我。”
摊主人无奈地笑道:“是的是的,恭喜姑娘了,可以获得悦心客栈的皮影戏劵一张。”
他又转头看向二人,憨厚地笑着道:“是我有一点小疏忽,但是店里的二等奖也很不错,二位要不要试试。”
易殊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身侧之人,对方依然不置一词。
是真的生气了,殿下并不信店家的说辞,莫非他以为自己费尽心思带他出宫只是为了劝他娶太子妃。
“臣……”易殊心里一沉,闭了闭眼准备认错。毕竟论谁来看这都是故意的,哪有这么巧的事,他心里苦笑道。
结果到嘴边的知罪还没说出口,突然看见自家殿下唇边一闪而过的笑意。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道:“殿下?您在捉弄我?”
发现藏不住了,李自安索性轻轻笑出来声,刚刚拼命绷着的脸瞬间变得柔和起来。最开始他的确以为这是一种规劝方法,但是转念一想,倾之做不出这样的事,在他面前,倾之可以永远直言不讳。
更何况,他也知道灯谜这个说法从一开始就是自家侍读想带自己出宫的借口。
“抱歉倾之,一时任性,想看你慌乱的样子。”李自安扬起笑容,连眉梢都染上淡淡的笑意,是在宫中从未有过的开朗的笑,不似以前无论什么时候都追求行止有度。
绿袍青年松了一口气,肩膀都沉下来了一些,自家沉稳的殿下怎么出个宫就变了一副模样。
不过想想也是,殿下似乎从未对他生过气,怎么可能会因为一句话而责怪他。
但也正是因为自己殿下从未对他生气,沉下脸时他才会觉得对方盛怒。
摊主看着眼前神色各异的两位俊俏公子,不禁暗中感慨年轻就是好啊,他以前也是靠脸吃饭的帅气小生。
不过他并没有忘记正事,他开口提醒道:“二位公子,二等奖也是很不错的哦,要不要试试?”
李自安脸上笑意还没褪去,云淡风轻地摆了摆手,他对奖品不感兴趣,想都没想就要拒绝。
“好啊,二等的奖品是什么?”身旁传来自家侍读清脆悦耳的声音。
“倾之?”李自安有些不解地开口。
易殊在李自安耳边轻轻道:“今日是元宵佳节,百姓都想把祝福传递下去,不拒绝才是一种善意。”
他比李自安矮上一些,靠近说话时,气息淡淡地喷洒在李自安脖颈边,李自安脸色微征,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摊主人爽朗地笑道:“本店的二等奖就是远近闻名的大画师张悦意为二人作画一副。”
张悦意,闻名画师?
两人脸上不约而同地划过一丝疑惑。
两人都不是在宫中不闻不问的年纪了,汴京城中有什么名震天下的人出现,很快就有风声传入宫中,但是张悦意这个名字,两人确实没有听过。
直到扎着三丫髫,脚踩虎头鞋,身穿团花小衫的六七岁女童手握粗制毛笔走出来时,两人眼里的疑惑全部被笑意取代。
“两位公子再靠近一些。”小女孩神情严肃地看着二人,发出含含糊糊的指令。
还要靠近吗?李自安偷偷瞥了一眼两人的距离,之间只差了半卷书的距离,这已经是君子之间很近的距离了。
“你们光秃秃地站着不好画,”小孩小声嘟囔着,丝毫不顾忌二人一动不动的尴尬,“怎么会是两位公子一起来呢,但凡是单人或是夫妻都要好画一些。”
易殊面上也有些尴尬,虽然他也想接受淳朴百姓的善意,但是自己带着尊贵的殿下在路边像柱子一样供人观看,终究还是有些不合适。
他抬手准备拱手告辞,带着殿下去逛其他地方,反正元宵节的汴京城新奇东西多的是,就算是普通的市井玩意在殿下眼中也很新奇。
“倾之。”李自安却挑了挑眉,先一步伸手拉住鸦青色的蜀锦,阻止了易殊的动作。
“哎!这样好啊,”小孩脸上难掩激动之色,她拍了拍手,拿着毛笔连连叫好,“好公子们,别走啊,我想到了绝佳的姿势。”
此时轮到李自安坐立不安了,他看向自家侍读与自己在重重衣袍下交握的手,若是被恰巧路过的礼官看见,该被罚抄多少遍经书呢。
不过自家侍读的手怎么一如既往的冰凉,回去给琼瑶宫多拨一些银子,让他们在倾之的膳食上多费一点心。
易殊表情难得失去了管理,不似以前遇到什么都云淡风轻,他有些僵硬地道:“快画。”
大画师笑嘻嘻地道:“你们别假装不情愿啊。我秋来也是读了好几册书了。好兄弟,就是适合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句话是形容友谊没错。但是执手真的这个意义上的执手吗。
一直到自家侍读冰冷的手抽离出去,李自安才缓缓回过神来。
他觉得自己心跳得有些不同寻常,回去该让太医令也好好看一看。
“倾之?”转头就发现自家侍读耳朵红得不成样子,人在过度紧张的时候就会胡言乱语,他关心地道,“生病了吗?”
易侍读的脸上又青了三分,毫不留情地道:“没有。倒是殿下,可以赛关公了。”
我现在个人是在看日腐当中,每天沉迷于磕CP就会让我懒惰懈怠。但是真的好看,日腐,把我害惨了。看我每章的点击指数下降,好痛心。现在我们小李和小易那么甜,我们的读者宝宝居然还是狠心一句话都不说。
关于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出自孟子的《孟子·离娄上》这句话是有很大的争议的,在一直以来都被当做催婚的话,但是近几年来有学者认为无后是指不尽后辈的本分。但是目前我没有看到什么盖棺定论,所以我还是取催婚的意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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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春灯节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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