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走那几个趁人之危的Alpha，萧张来到小青年面前，朝他伸出手。
“能站起来吗？”
维恩沉默了一会，被压抑在心底的害怕与委屈终于找到出口，他眼中滑出大颗大颗的泪珠，紧紧抱住萧张劲瘦的腰。
男人身上只有很淡很淡的洗衣皂的香气，一点也不像普通Alpha身上会有的、那种攻击性极强的信息素的味道，令人安心。
“……”
萧张摸着小青年的头发，感受到Omega青年身上不同寻常的温度，他基本可以确定，对方的易感期到了。
回身看了一眼在楼梯口附近徘徊的、像是被信息素吸引过来的Alpha，萧张伸手帮维恩擦干眼泪，一把将人扛回自己房间。
萧张虽然是Beta，但在处理易感期这件事上，却意外地很有经验。
即使在罗马时代，也一定有暂时抑制易感期的方法，怀抱着这样的想法，他下楼找到其他仆从，轻车熟路地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握着那瓶黑乎乎、散发着难闻气味的草药，萧张转身上楼，却在门前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秦声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像是刚洗完澡，单薄的身躯在宽大的浴服中晃荡，银色的发丝还在往下滴水。
他是来跟萧张讨论下一步计划的，既然已经找到了东西，自然是越快拿到越好。
况且，经过这两天的相处，秦声觉得，虽然这个人类有时很烦人，但是无论是在实力、可靠性和目的方面，作为他的人形移动材料箱，简直再合适不过。
最重要的是，这个人看起来，跟大部分被信息素控制的Alpha不一样，从他身上，秦声看了一种游刃有余的、脱离信息素掌控的自由——一种在他分化出Alpha性别的那天，就彻底失去的东西。
想起之前的事情，秦声垂下眼眸，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作为联合政府内最高级别的人工智能，那晚，他居然把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冷静、理智、果断全部抛之脑后，趴在观察室的玻璃上，肌肤因为渴望被人触摸而战栗不已。
胡乱放电的神经让他像一条快要窒息的鱼，在阴暗、密闭、狭窄的观察室里面，绝望地挣扎。
而就在他以为自己快要死在这里的时候，一个模糊的身影蹲在他身前，手里拿着救命的抑制剂。
然后，他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回忆猛地刹住车，秦声吐出一口气，正欲敲门，瞳孔却突然放大。
虽然已经失去嗅觉，但Omega易感期的信息素还是能穿透鼻腔，直击他最敏感的神经。
——萧张的房间里，有个正在易感期的Omega。
意识到这件事，秦声的手腕一僵。
……呵。
什么脱离信息素的掌握的自由。
他的脸上露出自嘲的神情，之后变成一种带着恶意的释然与解脱。
果然，所有Alpha都是一样的。
这一瞬间，秦声对这个人类建立起来的、基于利用关系之外的脆弱的好感全部破碎。
不远处，萧张衣衫不整地走过来。
“你怎么来了？”
秦声看了他一眼，抽回敲门的手，转身就走。
萧张见微知著，顿时察觉出秦声反常行为中隐藏着的厌恶，下意识掰住他的肩膀。
“先别走。”
他一向手比脑子快，立刻把手里那瓶草药塞到少年手中，“帮我个忙。”
“……”
听完萧张的解释，秦声默然接过草药。
萧张坐在窗边，看着少年僵硬地托起Omega青年的脑袋，另一只手拿起瓶子。
Omega身上的信息素对萧张产生不了什么影响，易感期的AO在他眼里就像是生病的患者，但是秦声那种厌弃的眼神，他几乎在看到的瞬间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萧张很少感到委屈，他其实不太在意别人的看法，但他还是第一次因为Alpha的身份被人这样误解。
他伸出舌头，有一下没一下地舔着自己的上嘴唇。
这种心情有点微妙。
秦声看上去像是没伺候过人一样，他单手把草药拧开，两指紧紧捏着瓶盖，而后把瓶子凑到维恩嘴边，猛地倒了进去。
“咳咳咳……”
维恩呛得浑身颤抖，萧张回过神来，立刻上前接过少年手里的东西，从桌子上拿起一杯水，拍着Omega青年的肩膀，哄人喝下去。
与此同时，秦声低头站在萧张身后，嘴唇苍白。
在听到萧张提议的瞬间，他就知道，他想错了。
对方居然真的对Omega的信息素无感。
反而是他自己，被Omega信息素影响地几乎控制不住情绪，下一刻，便开门冲了出去。
……
回到房间，少年的胸腔剧烈颤抖，血液的温度烧得他心脏难受，他从折叠空间中翻出抑制剂，狠狠扎在自己的胳膊上。
“呼——”
心脏的颤动感渐渐消失，秦声也逐渐冷静下来，在逃出研究院之前，他其实已经通过某种手段将自己伪装成了Beta，但在信息素面前，还是差点失控。
为什么？
跟这个人类相比，他到底差在哪儿？
房间内，维恩的体温在平稳地下降。
服用完具有抑制性的草药后，他的呼吸逐渐放缓，意识朦胧之间，看见一个长相帅气，像是在思考什么的Alpha。
感受到对方有要离开的想法，他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见他醒了，对方轻轻挣开他的手，笑着问道：“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维恩摇摇头，那种令人心痒难耐的感觉已经过去，可面对眼前的青年，他青涩好看的脸庞上还是浮现出一丝苦涩。
他居然一点也没碰他。
可维恩还是没有死心，眼前的Alpha青年第二次救下他，在他出现在楼梯拐角的那一刻，就已经彻底变成了他心中的救世主，以及唯一的精神寄托。
“让我成为您的奴隶吧。”
维恩的手搭在床边，他含着下巴，眼中泛着泪光：“我愿意服从您的一切命令。”
“……”
萧张半蹲下来，平视着维恩，他知道，自己一时之间很难跟这个罗马时期的奴隶普及类似于自由民主之类的思想，但是如果就这么把人丢下不管……
过了不知多久，只见Alpha青年抬手松了松耳边的什么东西，突然问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这是你第一次经历易感期吗？”
维恩心中一紧，“......不是。”
“那之前是怎么熬过来的？”
“嗯……”Omega青年的声线微微颤抖：“能买到药的话，就吃药，不能，就忍着。”
萧张的语气尽可能的温和：“你……哪里来的钱买药？”
说这里，维恩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和盘托出：“以前露宿街头的时候，我从城外采回鲜花扎好，卖给城里的老爷和小姐们.....”
听维恩说完这些，Alpha青年停止了提问，托着下巴沉思了一会。
接着，他拿起桌上的抑制药膏，虹膜集成的系统很快识别出其中的成分，这种药膏的副作用很大，有效期也很短。
萧张曾经跟指挥中心的天才研究员爱丽丝学过一点生物制药，记得抑制剂的里程碑式进展在于某年，一位生物学家顺手打翻了手边的......
“找一些发霉的甜瓜，加到药膏里。”
萧张从博克斯送过来的盒子里翻出几枚金币，放到维恩手上。
“拿着这些钱，去买药膏。”
“用我教你的方法，把这些钱再赚回来。”
“这是我的第一个命令。”
萧张笑了笑，“能做到吗？”
萧张的笑容像是有某种魔力，维恩脸颊发烫，握住这些金币，重重地点了点头。
“......”
过了不知多久，少年的房门开了一道缝，一个修长的人影闪身进来。
萧张的脚步很轻，安顿好维恩后，他其实在走廊外呆了一会才进来，因为他着实没想明白，秦声突然冲出去的原因。
……难道说他很讨厌自己？
坐在床上，萧张瞥了一眼身边的Beta下属，对方低着头，他看不清他的表情。
萧张能看出来，在强行让秦声加入X分队后，少年情绪就一直不太好，二人之前的谈话被博克斯打断，又被叫去金宫，一直没来得及好好谈一谈。
秦声感觉身旁的人动了动。
等了半天，他缓缓移过目光，只见萧张两只手撑在床上，半仰着头，从鼻尖到喉结连成一条斜线。
“联合政府的印章是可以撤回的。”
对方语气中难得的透出压抑过的委屈。
“如果跟着我，让你这么不舒服的话。”
……
秦声心里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误会解开后，他对这个Alpha青年的感情变得更加复杂，敌视、利用、好奇，混合着一点莫名其妙的歉疚。
接着，萧张把手伸到少年面前。
一块白色包装的酒心巧克力，悄然出现在他的掌心。
这是萧张最爱吃的零食，每次执行任务都会带一些，不过这次临时被拉过来，没剩下多少了。
“最后一个。”
他往前递了递。
“送给你了。”
在窗外细雨带来的微风中，秦声终于抬起他那双湖蓝色的眼眸：“……不是因为你。”
萧张的嘴角往上弯了弯。
“那是因为什么？”
秦声偏开头。
萧张不依不饶地贴上来：“你得告诉我才行，作为上司，帮助属下解决问题，是我的分内之事。”
秦声冷淡道：“你不需要对我的情绪负责。”
萧张眯了眯眼睛，抬起手把酒心巧克力的包装剥开，一下塞进少年嘴里。
“我没有那么闲。”
他双手抱头，倒在暗红色的大床上。
“门外的早饭也不吃，你要是饿死了，我从哪儿再去找这么好的下属。”
他这句话说得自然而真诚，秦声愣了一下，与此同时，白色的酒心巧克力融化在他的齿间，淡淡的果酒味道混合着白巧克力的香气。
这种被莫名其妙称赞的感觉很怪，怪到秦声皱起眉头，无法顺着这话再思考下去。他索性屏蔽了萧张的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终于想起此行的目的。
恰逢萧张继续道：“听说，今天晚上罗马城里有集会……”
“嗯。”
秦声立刻接下话茬。
萧张睁大那双圆而狭长的眼睛，“嗯什么？”他还没说完呢。
“我知道，”秦声面无表情地从床上站起来，身上的浴袍半开，露出纤细的锁骨，“趁乱去金宫，把东西偷出来。”
萧张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他的Beta下属不点就通，的确从侧面验证了自己的卓绝眼光。
但是……
萧张重新倒在床上。
“去什么去。”
……
“已经连续工作五天了。”
他打了个响指。
“今晚放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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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以退为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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