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蕊低头看向那油纸包着的酥油鸡,散乱的几块,看着便是剩下的肉,换做以前,她怎么会吃这样的吃食,她最不喜油腻。可如今,这几块泛着油光的鸡肉,飘入鼻尖的隐约肉香,让她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我等......”萧蕊努力适应着这个称呼,“娘一起吃。”
“就知道。”杏枝点头,“我瞧见李婶在楼下熬粥,等会放进粥里拌拌也有油花。”
她叹了口气,“阿蕊,以后别在这么倔了,那隆三是出了名的地痞流氓,若是被他盯上了就不好了。这次亏得你跑得快,但也为了躲他们,淋了一夜的雨,生了一场病,你知道李婶有多担心吗?”
萧蕊听着,大致知道“自己”是因何生的病了,却也不清楚前因后果,不敢多说话。想起方才杏枝说的伯爵府,装作无意问道,“伯爵府,怎么了?”
“你一向不愿意听伯爵府的事,怎么也好奇了,”杏枝也未多想,一脸啧啧,“还不是伯爵府如今都成了都城的茶饭之资。”
杏枝便叽叽喳喳地说起了伯爵府夫人病逝,在灵堂上王喆签了和离书,出殡那日棺木诡异地被一阵妖风刮过摔落在地,用十来个人都抬不动,这时一个老道突然出现,要王喆行三跪九叩之礼,嘿,那棺木果然动了。
“都城人人都在说这件事,”杏枝小声道,“说定是老爷做了什么事,才导致夫人怨念至深,如今暗地里都在说他宠妾灭妻。”
“可笑死我了,”杏枝幸灾乐祸道,“你猜如何,我前两日瞧见戚姨娘请了一个道士在做法,这不是明摆着心虚吗?老爷知道了,直接冲进戚姨娘房里,扇了戚姨娘一巴掌。戚姨娘也不依啊,挠了老爷一脸,这下老爷是想带着脸出去也带不出去了。”
萧蕊被她逗笑了,“然后呢?”
“然后?”杏枝不高兴道,“然后戚姨娘晕倒了,一查居然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老爷只能赔礼道歉,好言安抚呗。”她小声道,“我看到老爷身边的丫头去取了一套红宝石赤金的头面,那不是夫人的吗?我在夫人清点库房的时候瞧过一眼,呸。”
萧蕊不由抓紧身下的被子,面上勉强一笑,“夫人死了,东西还不都是他的了。”
“是啊,”杏枝压低声音,“其实,我偷偷跟你说,我曾看见戚姨娘往夫人的药里加了东西,你是知道的,我收了好处,时刻盯着呢,立时便告诉了夫人,谁知没几天夫人就去了。他们也太歹毒了。”
“好处?”萧蕊诧异。
“你忘了?”杏枝道,“夫人病了的时候,有个妇人找到我,说若是夫人那儿有什么异样,要我盯着些,帮着些。哎,我就报了个信,也没帮什么。”
有人在帮她?萧蕊忍不住出神,脑海中闪过一个身影。
“那妇人长什么样?”
“你问这做什么,”杏枝不满道。
“没什么......”萧蕊只好转了话头,“你觉得夫人......怎么样?”
她在别人眼里,真有那么不堪吗?
“其实,我也说不上来,”杏枝托腮道,“她人也不算坏,就是太难伺候了。三年前我们一起去伯爵府当丫头,她就因为你的名字跟她相重,便把你赶出去。三年前你和李婶多艰难啊,若那时你留在伯爵府,李婶大约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苦。”
“三年前......”萧蕊喃喃道,这么一说倒是想起来了。三年前,正是她刚刚进伯爵府的时候,那时她要添置几个小丫头,点名册的时候发现一个丫头和自己重名,便不满地剔了出去。
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动动笔,便改变了她的命运。
若是当初她没有赶她出去,那么如今的“阿蕊”会不会死呢?萧蕊心中颓然,突然想起最后一刻道长说的话。
“红尘轮回不过因果,有因有果,有始有终......”
“阿蕊?你怎么了?”杏枝担忧地看着她。
“没事。”萧蕊摇头,松开了死死捏紧的手,因为太过用力,手心发白。
若这是我种下的因,那么,我便要承担这个果。
阿蕊,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娘亲,如同对待我的亲娘。
这样想着,不知为何,心中一直郁结的一块地方徒然一松,她缓缓出了口长气。
那沈清檀呢?
萧蕊一把抓住杏枝,“杏儿,我想问个事。”
“问呗,”杏枝愕然,“跟我客气什么。”
“你知不知道沈府......”萧蕊思索着怎么问才好。
杏枝疑惑,“沈府那么多,你说的是哪个?”
“就是,”萧蕊措辞,“那个去送和离书的女子......”
“你怎么知道?”杏枝瞪大眼,方才她貌似没有说那女子姓沈啊。
“你说都城第一才女,除了那姓沈的还有谁?”萧蕊咳嗽了一声,“你有没有听到什么消息。”
“消息?”杏枝苦苦思索新进听来的消息,摇头,“我又不是她们府上的,我也不清楚。”
萧蕊心中失落,正要再问,木板楼梯又嘎吱响起,李母端着青瓷碗上了阁楼。
“李婶,”杏枝甜甜喊她。
“诶,”李母显然很喜欢杏枝,和蔼道,“杏枝是越发好看了。”
“是嘛,”杏枝笑得花枝乱颤,也不害臊,“还数李婶最有眼光。”
她掏出酥油鸡,放了几块进粥碗里,“李婶,这个给阿蕊补补身子。”
“好,”李母忙把粥端到萧蕊面前,还要再喂,萧蕊却摇摇头,“娘......我自己来。”
“好,娘给你拿着,小心烫。”
萧蕊喝着粥,稀薄的粥里几块鸡肉,吃完一碗粥,总算觉得饱了些。
待李母下楼,杏枝羡慕道,“李婶真好啊,若我有那么好的娘亲便好了。”
萧蕊心中诧异,难道杏枝没有父母?
“你这是什么眼神,”杏枝哼了一声,“我才不认那恶妇做娘呢,我那弟弟更是讨厌,自从我去伯爵府后,爹爹便不怎么管我了。”她眼神有些落寞,“阿蕊,人家说有了后娘便有后爹,李婶真好啊,她为了你,再艰难的时候也未曾想改嫁。”
萧蕊想起自己的爹爹,心中一阵难过。她记得小时候,爹爹将秦云带回家时,还有一个比她小上几岁的妹妹,那时她气极了,难受极了,觉得爹爹不要她了,也分外讨厌秦云,还有萧荷。
因为爹爹总说,做姐姐的要让着妹妹。后来,秦云对自己宠溺放纵,才将她的性子养得刁蛮任性,萧荷在人前作无辜状,在她面前温顺,背后却说她欺负她,毁她名声。
她对这些其实也隐隐察觉到了,但她从来都活得恣意,从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便也没去在意。直到遇到王喆,婚后三年多的时间里,王喆常常说她这不好那不好,让她无端患得患失起来,甚至有了一丝自卑,性格也越发刁钻疯狂。
那个传言因她善妒被她打死的丫鬟,其实并不是她打死的,却也与她有关。那日她发现房中少了东西,便一一审问,最后揪出这个丫头,却不承认。其实萧蕊当时想,不认就不认吧,那便打发得远远的吧。
谁知那丫头哭嚷,说萧蕊是因为老爷许诺要纳她为妾,才冤枉她找个由头将她赶出去,竟然撞墙自尽了。
那是萧蕊第一次见一个人死在面前,尖叫一声,晕了过去。再醒来,便神思恍惚,穿着寝衣独坐一夜。
看着梳妆镜里的脸庞,竟然觉得无比陌生。
萧蕊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成了这副模样,甚至有些厌恶自己。自那一夜后,她便感染风寒,时好时坏,再后来便发生了那一切。
秦云和王喆,为了谋夺钱财,真是下了好大一盘棋。
萧蕊闭上眼,她真想报仇啊,可是,如今的她自身难保,又何谈其他呢?哎,走一步算一步吧,对了,若是能找到哥哥呢?
可耳畔响起老道长的叮嘱,她又摇了摇头。
再睁开眼,却见杏枝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瞧,皱着眉头。
萧蕊咳嗽一声,“做什么盯着我看。”
“就是觉得你病好了奇奇怪怪,心思很重的样子,”杏枝警告道,“我告诉你,你别再去找隆三,若被他瞧出你的女子身份,小心被卖到春楼去。”
“不过,隆三怎么没动静......”杏枝狐疑,“你到底那日做什么了?”
萧蕊无辜,她也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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