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厉正桀眼眸深邃而沉静,总是透着从容和智慧,让人不免钦佩,细节之处在于他微微轻颤的手,搀扶着权杖点地,镂空青石椅愕然滑向夕凰,示意她坐下回话。
两位老师虽不解但不质疑副院长的任何举动,看得出对他极为敬重。
反倒夕凰,活得本就谨小慎微,尤其面临突如其来且莫名的示好,难免防人之心不可无,冷静上前一步,巧妙忽视那把石椅,凤眸清澈明亮直视厉正桀,风力掀天浪打头,庄严肃穆。
“夕凰。”
简明扼要。
声音似清泉潺潺,悠扬入耳,“哐!”的一声,从不离手的权杖摔落于地,失了方寸,引来瞩目焦点,厉正桀步伐稳健来到她的面前,看不出丝毫跛脚痕迹。
“你的母……”
“院长,闫阿在于肆光殿外与同门大打出手,就快拦不住了。”
厉正桀言语被殿外传音打断,那声音喘着粗气惶恐急促,似筋疲力竭奋力抵抗。
顷刻间,肆光殿门被强行推开,阿在身后三四同门拉拽着他,亦无法阻拦极为狼狈,他靠着门,桃花眼里有种视死如归的坚毅,除了院袍凌乱些许,其余无恙。
厉正桀勃然大怒,手中雷劫不断闪烁着,惩戒之法迫在眉睫,夕凰心慌难掩,连忙朝着他狂奔而去。
唇角勾着尴尬的笑,一手挽过他手臂,颔首曲背与师兄们附上歉意,不禁让阿在茫然无措,更是让师兄们呆滞一头雾水。
不是审问罪徒吗?画面未免太过和谐。
厉正桀了然于心,只好收起术法,怒火中烧转瞬化为乌有,摆手示意术师们退下带上了门。
阿在本是听闻夕凰出事,满心担忧失了理智,仅想着救她于危难之际,未有全身而退两全之策,不过目前看来,倒是他鲁莽了,麻木地被夕凰带于厉正桀面前,仅凭几句歉意了之,与他所了解的副院长完全判若两人,好生怪异。
“放心好了,副院长大度,不会跟咱们一般见识的!”
夕凰舌绽莲花,惹得不苟言笑的厉正桀露出难以令人察觉的隐晦笑意,亦被阿在精准捕捉。
“副院长方才是想问我什么?”
她挽着阿在的手持续放着,未有收回之势,被厉正桀切实看于眼中,却未继续方才谈论,只诚恳表示有机会愿亲自授教夕凰术法,给予尊重,仅提出意愿,选择权全然交于夕凰自己。
恰是这一举动,让阿在察觉异样,给了夕凰个深不可测的眼神,大胆尝试。
“厉院长,夕凰怕是无福做您徒弟,她体内尚有封印,根本无法修习。”
这话一出,夕凰倏然懂了他打得什么如意算盘,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机会难得不如放手一搏,毕竟厉正桀给他们递了个台阶,若不接多不地道,切勿辜负了他老人家才是。
厉正桀紧紧皱起眉头,双眼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沉重,似阵雨降临前密布的阴云,令整个肆光殿充满压抑。
与此同时的夕凰和阿在目不斜视,跟着副院长这份沉重忐忑着,紧张着,生怕这人一个不悦,唤出雷劫将他们活活劈死,赔了夫人又折兵,最后搭上一条命。
幸而厉正桀做出探灵识海之举,让二人长舒口气。
这是夕凰第二次入识海,糟糕程度一如既往,千里焦土龟裂枯,万里干枝海干涸,参天大树毫无水分生机,似生命走至尽头,油尽灯枯,暗无天日让人窒息。
厉正桀大惊失色,瞧着心情低落的夕凰下了决心,手掌闪烁大量雷光猛然扩散,打在识海间,倏然光亮普照,定格在参天大树之上,锁灵链乍现,泉眼与灵根相连共为一体。
惊呼,天生奇才,纵使活了近千年亦未曾见过的奇异存在。
“孩子,你可知自己是何元素属性?”
锁灵链出现之时,他便心如明镜,仿若亲身体会到设下封印的那份绝望无助,他应当尽到义务,不惜付出任何代价,这是他必须完成的使命。
“雷……雷元素。”
夕凰犹豫了,不知为何,她切身感受到厉正桀对她的关心,他当真会舍去半身术法修为,给她一个未知可能性的废物吗?日后如何她不敢保证,若他真的愿意,那么她呢?是否承受得起这份沉重压力?
雷元素三个字出来,伴随着的是一阵爽朗笑声,厉正桀更加坚定天意如此,大手于夕凰眼前一挥,二人再次回到肆光殿中,他已然恢复往日威严,从姜达贵手中拿回他的紫檀木权杖,倏然要求殿内其余三人为他与夕凰护法。
动作迅速甚至于比夕凰急迫,不给她思绪准备,亦用权杖撑起她一只手臂,直到空间戒指中拿出琥珀色石头般形态的引灵砻,被沉默不语的姜达贵看出意图,连忙不顾命令上前阻拦,打断法阵。
“院长!你可是圣光的天啊!舍了这半身修为日后谁来护这圣光学院?”
厉正桀用权杖将其推出法阵之外,泰然自若看着夕凰,如启明星辰,指引夜行舟,安然渡风雨,不言而信。
但于两位老师看来无非就是冒险押注,稍有不慎满盘皆输,实在划不来,厉正桀稳操胜券,未行先赢的态度让夕凰渐而偏向两位老师那边,她是渴望有力自保,但超越厉正桀希望渺茫,她担不起这责任。
“要不,您再考虑考虑……”
夕凰好言相劝,没准儿有其他解除封印的办法。
“听着,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守护圣光。”
话毕,白色巨闪光电形成四面电墙,速度快之看不清里外情形,厉正桀再次用权杖撑起她一只手臂,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破手腕,大量丝状血液流淌引灵砻上,吸收存储,发出黄色的光。
夕凰陷入昏迷,厉正桀带着引灵砻进入她的识海,摊开手掌,引灵砻浮于参天大树之上,血液顺着枯枝浸透入根,污浊渐渐清透,只见他席地而坐,紫檀木权杖横向悬浮于他身前,念出复杂法咒,术法全然集于掌中灌入权杖,体内修为快速流失着,透过权杖打在参天大树之上。
发出微弱白光,自树根开始涌出清澈泉水,直到灌满整片识海,大树连根而起,半浮于水中,锁灵链破碎消失,泉眼灵根恢复生机频动,紫光闪亮耀眼不再黑暗,树影婆娑,枝干延伸发芽,开出朵朵茂密芬香的紫花,诠释着生命的曼妙。
成功了……
待引灵砻注入完最后一丝血液,厉正桀拄着拐杖虚弱起身,眼含静谧柔光注视紫光大树,心满意足地握紧引灵砻,凭借它的力量将自己带出识海。
肆光殿内,白色巨闪光电形成的四面墙已然消失,夕凰于阿在怀中昏迷未醒,姜达贵与存在感低弱的康有山神情黯淡,搀扶着面色苍白的厉正桀,想要为他灌输修为亦无用处。
阿在水系术法有治愈之效,掌心对准夕凰手腕,淡蓝波光水柱覆盖,顷刻间伤痕愈合。
掌心再次对准厉正桀,淡蓝波光形成大片屏障,使其脸色渐而红润,体力恢复十之**,倏然阿在体力透支,面色憔悴,勉强支撑着颔首行礼,感谢厉正桀对夕凰大恩。
俄顷,夕凰睁开双眼,发出一道强烈紫光,将四人屏退数步,难以接近,而后整个人腾空悬起,身体撕裂般疼痛,这感觉似曾相识,熟悉得很,堪比剜心,阿在想要上前却被紫光强行阻挡,灼烈般侵蚀肌肤的感觉让他寸步难行。
撕心裂肺的一声吼叫,紫光化为两个光圈缠绕于身,四人也来惊讶希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刚破封印入初元境,又破境入凡境。
普通人几年亦未必能突破境界,她竟短短一瞬便轻易完成,日后若为正道大有作为,若入邪道祸患无穷,当真为世间修习之人所忌惮的存在。
夕凰双手紧攥成拳安然无恙落地,力量游走全身经络,勉强控制。
“她不是修习雷系元素吗?怎会入凡境?”
姜达贵紧闭双目再次睁眼,反复着动作几次,甚至用力揉搓眼眸,仍不敢置信发生了何事,提出质疑。
“还望您对外保密。”
夕凰犀利目光扫视过姜达贵,险些漏掉康有山,不得不说,存在感真有够低的。
定睛解释,大概意思便是,自己目前修为太差,过早暴露共脉一事,百害无一利,有心之人定会给她惹出祸事,届时,别说护学院安稳度日了,她亦自身难保。
姜达贵与康有山面面相觑,又同时看向自行调理中的厉正桀,眼神中充满对不可思议之事寻求一份未知答案的渴求。
厉正桀默不作声,单是一个点头让二人炸裂开来,旷世奇才,不,是绝无仅有,独一无二的奇异存在,倏然懂了,为何副院长愿舍半身修为助她解除封印。
初入圣光学院那日,夕凰当众于通天流光柱前,武者身份板上钉钉,若非弥崖从中作梗,她已然入武学乙班,趁此机会刚好……
厉正桀下令,夕凰自明日起,入武学甲班由姜达贵亲自授教武学。
不然,那是明面上的,背地里还有另一条可自行决定的“命令”,由厉正桀亲自授教修习雷系术法,刻意安排的后门,除肆光殿五人再无他人知晓。
修习强度拉满,夕凰命已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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