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转秋的阶段里，会经历一个叫秋老虎的时段，天气会反热，温度升高，通常在八到九月。
初三上学期开学到现在有两个月了，已经过了秋老虎的时间，京北的温度却还是没有彻底降下来，前些天下雨，这几天又莫名其妙地升温。
一冷一热，不好穿衣服。
从小卖部回到阴凉的教室，沈潋滟咬着酸奶袋子，靠在椅背上，用脚蹬着地轻轻摇晃着，时不时用余光瞥一眼左边位置上的人，她发现吃完面包的林素汐，脸上的红晕始终没有降下来。
给她带饭的沈清不知道跑到哪个食堂去了，人还没回来。
教室里的吊扇吱呀转着，就她们两个人，沈潋滟喝着酸奶发呆，林素汐反复按动着自动签字笔，咔嗒咔嗒，不无尴尬。
上午的化学作业，有几个人没交，林素汐买面包之前，去没人的办公室看了眼，有些人越过她直接交给了老师。
她凭着记忆，在记名册上划去交了作业的人的名字，剩下的有没写的，有写了故意没交的。
不是没发生过那种事，老师上课问为什么不交作业的时候，几个人嬉笑着，说她没说要收。
即便事实是她在教室里找人问了好几遍。
刚开始当课代表那段时间还好，新鲜劲儿没过去，大部分人交作业都交得很及时，没有需要她刻意清点的地方。
转变出现在沈潋滟生病请假的那一天，临近国庆节，学校要求补假，周末上课，班里只有沈潋滟的位置空着。
身为课代表，林素汐自然是要把假期作业带给沈潋滟。
她存了点儿私心，在沈清出去打篮球，没来找她拿走沈潋滟作业之前，她先给维克托打了电话，提前离开了学校，去沈潋滟家。
很多事说不清原因，她第一眼看见沈潋滟的时候，就兀的感觉，心脏多年缺失的一块儿被填补了，扑通扑通，勃发出生命力。
她们就该是朋友，很好的朋友，尽管各自藏着些小秘密，却仍然能够无话不谈。
但沈潋滟不需要新朋友了。
她的圈子比她大太多。
根据老师发的消息，林素汐找到了沈潋滟的家，是在浯溪镇上，唯一一家修了围栏，圈出一片草地作为花园的自建房。
同庄园的建设差不多，前院种了各式各样的花，争奇斗艳地开着，是一片被主人家照顾得很好的草地，与镇上大部分用土地种菜的住房格格不入。
林素汐按动大门处的门铃，几次之后无人应答，她便围着院子，往后院绕去，周围不是山就是田地，很容易绕到后面。
沈潋滟家的后院，掘出了块儿泳池，林素汐隔着点儿距离，望见了一楼的客厅，沈潋滟就坐在地板上，手里握着一个游戏柄，与另一个正在看书的女生背靠背坐着，她在玩一款林素汐在维克托的收藏中看见过的犯/罪游戏。
她没有真的生病，奇迹的是，她竟无意间将沈潋滟了解得如此透彻。
沈潋滟没来上补假的这天课，必定是觉得放假还补假等于假期白放，索性直接请假不来。
凭她的关系网，不来上课很容易。
林素汐在那时松了口气，庆幸沈潋滟不是真的发烧了，那种通体发热到似要爆炸般的感觉，她在纽约独自体会过，难受到她不想让自己憧憬的人，真正经历一番。
林素汐最后还是没有将作业亲手交给沈潋滟，毕竟几次门铃下来，沈潋滟都刻意忽略，表明了装作人没在家，不想让人打扰，她让维克托载她回了学校，把作业全都给了沈清。
在校外游玩的同学看见了维克托的车，也听见了她叫维克托“爸爸”，尽管她没有刻意隐瞒过，但那天确实是班上的同学第一次听见她叫一个外国人爸爸。
小镇的流言蜚语来得比她想象中的快，不过几天，她就由一个坐豪车的富家女身份，变成了上不来台面的外国人私生子。
她亲爸得到消息，来家里找过她。
明明回镇上三个多月，他都没来看过自己，却在得知她有个有钱的后爸之后，立马找上门来要钱了。
好在维克托不是个善茬，很快就找律师把她爸打发走了，现在她爸不仅没拿到钱，每个月还必须给她转生活费，不然就会收到法院的传票。
事情是解决了，闲言碎语就没那么好挡住。
维克托问过她要不要再回美国，但回美国了又能怎么样？外国人对黄种人的歧视，不比镇上的饭后谈资轻松多少。
出于各种原因，她拒绝了维克托的好心提议。
教室里还没进来其他人，林素汐胡思乱想着，手上没注意力气，笔尖在记名册上划上斜长的一笔，撕出一条裂痕来。
啪。
脸颊经久不散的滚烫突贴上一阵凉意，她抬头，看见了沈潋滟的面容。
“发烧？”
林素汐偏头往冰凉上贴去才发现，放在脸颊上的是一袋酸奶，芝士口味的。
她抬手摁住，沈潋滟顺势松手，拉开了她前桌的椅子跨坐上，面向她。
沈潋滟自己大概不清楚，她能带去给周围人的影响有多大。
在过去的两月中，被沈潋滟拒绝好友申请的林素汐分析了无数次，可能是沈潋滟温柔恬静的长相，即便总是一副慵懒态，唇角也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惹人亲近；也可能是她开得起玩笑，只要她愿意，跟谁都能聊起来。
班里没有人不喜欢沈潋滟，包括林素汐。
她呆愣许久，直到注意到沈潋滟慢慢皱起了眉，才低声回应：“不是。”
“被打了？”沈潋滟又问。
基于在小卖部前面那条路看到的，她更倾向于这个猜测。
细看下，林素汐的脸颊微微红肿。
被打吗？
林素汐反应了阵儿沈潋滟话里的意思，估计是以为她受欺负了。
被打确实被打了，不过不是别人打的，而是她自己。
林素汐有个不大好的习惯，脑子不清醒的时候，会扇自己耳光。
不清醒的情况分很多种，极度高兴、极度愤怒、极度悲伤……
这个耳光扇在极度愤怒之下，有些流言传得过于难听，且到了她面前，让她想用在美国的方式，解决掉这里的人。
但国内的中学管得比美国严多了，加上妈妈还没回国，作为监护人的维克托对她的严加看管，某些东西她连家门都没背出去。
林素汐嗫语片刻，真话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只能答道：“不是。”
又觉得这两句话太干巴了，她便加了句：“真不是。”
沈潋滟一开始信她，多加了句话，就不信了。
浯溪中学在她二姨的治理下，这么乱了吗？
她本想多嘴说句什么，沈清却正好端着饭进了教室，冲她喊：“阿艳，吃饭！”
沈潋滟又看了看林素汐，林素汐嘴唇微张，没说话，不知道说什么。
算了，她也不想多管闲事，沈潋滟耸了下肩，说：“酸奶买多送你了。”
她回了自己的座位，沈清在耳边喋喋不休地讲述，为了打她喜欢吃的菜，挤过人山人海跑到二楼去，又大排长龙是多么艰辛的过程。
沈清的声音很大，沈潋滟在吵闹中，精准捕捉到了林素汐那声谢谢。
半个月后，学校举行了月考，沈潋滟被分到了第二考场。
她站在走廊上，听几个人商量着，一会儿怎么传考试的答案。
上课铃响了第一声。
“沈潋滟，不进去吗？”随行的女生问她。
铃声响的时候，所有学生必须进考场等待考试时间开始。
沈潋滟点点头，刚想转身，便看见一楼第一考场前，林素汐跟着几个人去了厕所。
其中有撞过她肩膀的女生。
沈潋滟转身对同伴说道：“我去上个厕所，一会儿进来。”
人都往教室走，沈潋滟逆着人群，跑到了一楼的厕所去。
跟在林素汐身后进去的女生先一步出来，她往几个人身后望了眼，没看见林素汐的影子。
一行人撞上，几个人认出沈潋滟来，对她笑了笑。
沈潋滟没搭理，装作到洗手台前洗手，等人走后，她才对厕所里面喊了声：“林素汐？”
最里间，放置拖把水桶的废弃厕所间里传来林素汐的应答：“我在。”
沈潋滟啧了声，走到了那间厕所门口。
门把手的位置系了根绳子，拴在外面的水管上，将林素汐关在了里面。
沈潋滟不紧不慢地拿出手机对门上的“机关”拍了个照，发给自己二姨，接着再解开绳子，救林素汐出来。
厕所的味道不大好闻，就算那群人只是把林素汐关进去，其他什么都没做，衣衫整洁的林素汐在沈潋滟眼里，还是过于狼狈。
“谢……”
“傻X。”
这是林素汐第一次听沈潋滟骂脏话，不由地怔愣住。
沈潋滟骂完向后仰，双手撑在洗手台上，腰抵在沿边，眼带嘲讽地望着林素汐，没好气地开口：“有病？还是受虐狂？”
“有个外国爹不会用？”
她不知道林素汐在做什么打算，但从不多的谈话中，大致能够分析出林素汐是个自信大方的人，逆来顺受之类的事，不可能发生在林素汐身上。
不过在林素汐目的达到之前，她先不爽了。
鼓起勇气参加了百合频的征文比赛，第一次参赛，好紧张！qw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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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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