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竹盯了她片刻，目光几乎要穿透她的灵魂，道：“心中有法，行之有度，随心即自在，与放纵自然不同，流芳百世的人不一定自在，遗臭万年的人不一定随心。”
南宫白愣怔。
南宫竹一笑，刚刚严肃的表情转瞬崩塌，他摇了摇折扇，又道：“就比如说我头上插朵花，叫自在随心，但如果我一刀宰了你，就是放纵了。”
南宫白嘴角抽了抽，自己这师父还没正经一分钟，又开始没个正形了。
“那，我杀了那个人，是什么？”南宫白低下头，缓缓的问。
“那叫身不由己，比放纵更加可怕。”
南宫竹叹了口气，似有些哀伤。
所谓身不由己之下做的事，往往比什么都可怕。
“那，怎么办？” 南宫白只觉得迷茫。
南宫竹转起了扇子，又一脸无所谓起来：“不怎么办，你是我的徒弟，我既然让你自在随心，那就会让你有自在随心的底气。”
语气里是压不住的狂傲，似乎一切都无需畏惧了。
南宫白听了，终于笑了，心底也轻松了许多，双手端上茶，跪在地上道：“师父。”
这一声，心甘情愿，满是感激。
南宫竹喝了茶，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好了，小白菜，你先休息，明天开始上课！”
南宫白嘴角抽了抽，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师父，能不能别叫我小白菜。”
他这么一叫，南宫白脑子里就会冒出“小白菜啊，地里黄啊，三两岁啊，没了娘啊，亲娘啊”的旋律，虽然挺配自己的，但真的很隔应啊！
“好的，小白菜。”南宫竹摇头晃脑的走了，留下万分无奈的南宫白。
南宫白无可奈何的叹气，独自上床，盖上被子，准备休息。
她微微偏头，看见窗外的蓝天白云，又笑了，不知为何，这一眼，这一幕，她记了一辈子。
第二天，南宫白久违的睡了一个饱觉，这一觉就将近中午。
南宫白坐起身，有点懵懵的，也许是太安逸了，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我是回来了？”南宫白看着干净的屋子和暖阳，喃喃自语。
“什么回来了？”门外传来南宫竹的声音。
这一声惊醒了南宫白，让她回过神来，想起自己的经历。
南宫白急忙穿好衣服，匆匆下床道：“没什么，刚刚做了个梦，师父早上好。”
南宫竹将两个包子丢在桌上，有些嫌弃的道：“你真是能睡，包子冷了，将就吃吧。”
南宫白匆匆整理了一下自己，吃了早饭，便开始了第一次学习。
“师父我呢，不是你们人类，所以教你的东西可能不太适用于你，你先学着吧，如果出了岔子再说吧。”南宫竹坐下来，一挥手道。
南宫白又是一阵无语，不知为何，自己居然有些适应他说话的方式了，真是可怕。
“我呢，先前已经测了你的资质，尚可，你现在先打基础，然后再挑个武器练练，至于具体的，以后再说。”南宫竹喝了口水，道。
又听见一句“再说”，南宫白的太阳穴跳了跳，但也只能点点头。
“我先给你介绍些东西吧，对了，遇到我之前，你相信，妖的存在吗？”南宫竹随口一问。
南宫白听的认真，不作他想，就摇了摇头，作为一个现代人，她当然不相信会有妖的存在，之前曾听过一耳朵，但都当成了封建迷信，哪里真的相信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
南宫竹眯起眼睛，看了看南宫白，他问的是相不相信，不是知不知道，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最容易相信这些从长辈那里听来的牛鬼蛇神的故事了，她居然并不相信，为什么？
“所谓妖，就是修炼出灵智的动植物，这个修炼过程是漫长的，当然妖的寿命比普通人长许多就是了。”南宫竹没追问，继续解释道。
南宫竹站起身，正色道：“若要修炼，有一点你必须知道。”
“丹府藏炁。”说着，南宫竹手指一弹，一道炁打向茶杯，里面的水陡然激起，绕成了个小龙卷，又落回茶杯，而茶杯却纹丝不动。
“灵府蓄灵。”南宫竹手指地面，一个竹笋拔地而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起来。
“仙府纳须弥！”南宫竹手一挥强大的波动散开，一瞬间，周围一切都消失，只剩下白茫茫一片。
南宫白错愕的看着周围，她能感受到，自己似乎已经来到另一个空间，这里的温度，湿度都和刚刚完全不同，就好像突然来到另一个世界。
“在这里，我就是仙，可以控制规则的仙。”南宫竹轻笑，眉眼间是藏不住的傲气。
南宫竹又是一挥手，南宫白又回到了屋子里，久久没缓过神。
南宫竹扇子扇的哗哗响，一脸自得。
“哇，师父好厉害！”南宫白回过神，鼓掌，十分诚恳又认真的说道。
南宫竹扇扇子的动作戛然而止，不可置信的看着南宫白，惊疑道：“没了？”
南宫白一脸疑惑：“什么没了？”
“你难道不惊讶？”南宫竹问。
南宫白疑惑的神色更深：“惊讶啊。”我难道看起来不惊讶吗？
南宫竹一脸恨铁不成钢：“你怎么这么无趣！”
“啊？”南宫白眨了眨眼，“我怎么就无趣了？”
“你不应该惊讶的说不出话，然后用无比震惊和崇拜的眼神看着我，最后来一句‘师父英明神武’吗？！”南宫竹十分痛心与遗憾。
南宫白：“……”
刚刚才在心里搭起的英明的师父形象转瞬崩塌，连渣渣都不剩。
“师父，你戏好多。”南宫白诚恳的说道。
“唉……”南宫竹摇了摇头，终于放弃了心中的执念，勉为其难的接受了自己这个徒弟的无趣。
“丹府，一般为人类所有，天生有丹府者，可藏天地之炁，化为己用，大成者有排山倒海之力。”南宫竹继续说道。
“而灵府，一般为妖所有，我之前也说了，这妖是修出灵智的动植物，与人类不同，妖的灵府是在修出灵智后才有的，灵府蓄天地之灵，而灵通天地万物，故而灵府比丹府更甚。”
“而仙府，是成仙的标志，修出仙府者，可自成空间，纳万物，造规则，于仙府内，你就是仙。”南宫竹说道。
“那师父就是仙了？”南宫竹问。
“我还算不上，”南宫竹摇了摇头，喝了口水继续说，“我顶多算个半仙，真正的仙是寄托于神话的。”
“神话？”南宫白听的云里雾里。
“不错，就是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像什么女娲补天，夸父逐日，太上老君，嫦娥奔月等等的这些个故事，就是神话，所以成为真正的仙不是看你有多强，而是看机遇了。”南宫竹解释道。
“那人类也可以成仙吗？”南宫白继续问。
“很难，”南宫竹顿了顿，“古往今来，一只手数的过来。”
“为何？”
“人类先天自带丹府，然而想拥有仙府，必须先修成灵府，但谁也不知道丹府怎么变成灵府，而灵府变成仙府就更没什么人知道了，毕竟自古成仙者，几乎都是妖，因为他们只要修出灵智，就自带灵府，而妖的寿命比人类长许多，也更容易参悟到修仙之道，而妖，与人类向来敌对，是不会把自己的经验传给人类的。”
“原来是这样。”南宫白愣愣的点点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受这反科学的事情。
“其实说来奇怪，修成仙需要寄托神话，而神话由人类所创，但人类因为没有灵府，又难以成仙，或许，这就是一种平衡吧。”南宫竹耸耸肩。
“是啊，毕竟人若成仙，会发生什么就不堪设想了。”南宫白轻轻的说着，脑子里闪过那一座被屠杀过的城池的模样。
人生短暂，又有太多**、羁绊和情感，很难想象，若人成仙，不论是心怀天下还是唯我独尊，都不会比断情绝欲更好吧。
那妖呢？南宫白疑惑了，那妖为什么被天道眷顾，可以成仙？
南宫白不了解妖，因为除了师父，她活了两辈子就没见过其他妖，甚至她曾经一度认为，所谓妖，不过就是人类臆想出的，更强大或更邪恶或更偏激或更善良的，一种自我安慰与发泄的载体罢了，本质上，它还是人类，和那些鬼或者神一样，不过披了个奇怪的外皮，内里，还是怀人类的情感，还是行人类的举动，还是想人类的琐事。
难道这里，有所不一样吗？
南宫白正思考着，却被南宫竹打断：“你又在瞎想什么呢？”
南宫白闻言，回过神来，觉得自己作为一个五六岁的小孩要不要掩饰一下自己的行为，让自己看起来不要与年纪脱节，可转念一想，自己以后估计都要跟在师父后边了，干嘛还掩饰呢？
这么一想，南宫白又轻松了些，回答道：“师父，我在想，你刚刚说妖向来与人类敌对，那既然成仙的大都是妖，那人类不应该早就死的差不多了吗？毕竟仙的力量这么应该很强吧？”
“这谁知道？”南宫竹又恢复成吊儿郎当的样子，“不过毕竟是寄托神话而出现的仙，大概对人类也会手下留情？或许成了仙有什么约束？谁知道呢？我又不在乎。”
南宫白抿了抿唇，问：“那，师父呢？”
这句话问的语焉不详，或许问的是南宫竹对人的态度，或许问的是作为半仙的南宫竹与其他妖有什么不同。
南宫竹定定的看了南宫白一眼，道：“小白菜啊，你思虑过重，容易变成老白菜的。”
“……”南宫白嘴角又是一抽，有点想欺师灭祖。
“我嘛，你也看到了，就讲究个逍遥自在，若成仙还有什么约束，倒不如不干，反正这事儿也没什么意思，成仙嘛，就听个响，其它又能怎么样呢？”南宫竹转了转手里的折扇，不甚在意。
“至于人类？”南宫竹停顿了一下，“你们自己都搞不清自己，我怎么有心思琢磨你们？”
那就是不喜欢也不厌恶了？南宫白微微松了口气。
“不过，大抵都是个麻烦，死绝了更好。”南宫竹又加了一句。
作为麻烦的人类中的一员的南宫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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