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古唱

褚洄猛地坐起来,当视力和听力全部恢复,她看到守在床边的人是贴身女使紫荆。

褚洄的大脑还很混沌,她揉了揉眉心,这一切不是重新开始,而是刚刚开始。

褚洄捂上胸口,似觉疼痛仍在,不敢回想自己死得那般惨烈。

紫荆见她醒了连忙去喊人,过了会儿,传闻中的太子殿下进来,帷帐里的人纷纷行礼。

未见其人,先闻其名,南穹太子君屿美名远扬,褚洄见了,果然是帝王之相、君子之姿,丰神俊朗,长身挺立,他身穿莲纹广袖华袍,颜色和佩饰却很低调。

君屿坐到褚洄的身边,长叹一声:“还好有惊无险,真是吓死我们了。”他见紫荆端来了熬好的汤药,“先把药喝了吧。”

深褐色的汤药冒着热气,君屿用瓷匙搅了搅,盛满一勺喂了过来,褚洄连忙说:“我自己来。”

苦药的味道闻起来都难以入口,她浅浅地抿了下,又有一人疾步进帐,行为看似鲁莽无状,但他见到君屿恭敬作揖,“殿下,臣已将所有嫌疑之人抓捕。”

褚洄快速回忆,这是风雷使戎辛,她父亲一手带大的徒弟。

君屿道:“你是典狱之主,掌司法,这件事就全权交给你处置了。”

“是。”戎辛领命,转过来对褚洄说:“水月醒了,原来你也有老马失前蹄的时候。”

褚洄瞥了他一眼,怎么到她这就画风突变了,戎辛语气带笑,样子看起来有些欠揍。

戎辛问道:“我在赤水边上的岩石堆中发现了你,依情形看,你应该是被人从水里救上来的,你当时可还有意识?”

褚洄轻轻摆首,戎辛变得严肃:“那你看出暗杀你的那伙人是谁了吗?”

君屿打断:“不是北冥叛军吗?”

戎辛否定:“我觉察到是我们的队伍里混进了奸细,泄露了我们的行踪,让叛军有机可乘,而对水月是一场计划周密的刺杀。”

君屿向他比了个手势,“让阿褚好好养伤,我们出去议。”他不想让褚洄再劳心伤神,便带戎辛一齐离开。

“暗杀?这是把我送到哪个时间段了?”褚洄一头雾水,也不敢多问,怕言多有失,引人怀疑。她放下苦药,吩咐紫荆拿笔墨来,她根据记忆整理头绪,简要地把关键点罗列下来。

鹤台山传来王谕,命众人速速回南穹王城,这两天,君屿和戎辛都在忙活手上的事,一个致谢部族相助,一个严加审讯嫌犯。

褚洄这里无人打扰,她趁着空捋顺发展经过、人物关系,虽然不能做到事无纰漏,但绝不能犯低级错误。

褚洄停下笔沉思:“若想改变这个世界的悲剧,就要阻止灭国战祸、妖魔横世的发生,而这一切都始于钟离族,必然要终于钟离族。难道是最后他们为了报仇雪恨,不惜鱼死网破,将万千妖魔从雷渊中放了出来?但钟离族归顺南穹后,就被封印了血脉的神赋,只有堕魔破除,才能重获这样强撼的力量。钟离荷的母亲是凡人,钟离絮是全族唯剩的纯正血脉,只有他与生具有妖魔之力,所以我要做的是阻他成魔,可如何做才能让他放下屠刀、回头是岸呢?”

忽然之间,手中的笔掉落,她垂下目光,“赤水平叛”这四个字直入眼帘 ,心头一惊:“就是在这个时间节点,发生了沧海巨变,戎辛要将所有的嫌犯处死,钟离絮便在其中。他在生死之际破开了身体的封印,杀了风雷使,成魔而去。不久后,凤鸣山的反叛势力建立,钟离絮走上屠戮之路,南穹走向灭亡的命运。”

褚洄慌张地起身,脚步踉跄,她不顾腿部撞偏案几,将雪白的大氅利落地披到身上,十分急迫地跑了出去,让驻守在军帐外的士兵带她去找风雷使。

炉子里烧着炭,火光浑浊,空气中飘浮着灰尘,喉咙里发出撕扯的哀嚎。

戎辛将抓获的嫌犯审问个遍,各个被打得皮开肉绽,鼻腔里充斥着血腥味。

一名兵卒请示:“大人,几轮严刑拷打了,都矢口否认,是不是真的冤枉他们了。”

戎辛沉声说:“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我不会再犯第二次错误。”

“要不要请示下水月使,毕竟这些人都是玄武营的士兵。”

“不必了……”戎辛背过身去:“杀!”

兵卒得令,刀刃磨得锋利锃亮,一刀下去,必死无疑。

就地行刑前,被匆忙赶来的褚洄制止,她用神力将兵卒手中的刀打落。

差一点,又要不可挽回。

褚洄扫视了一圈,看到刑架上伤痕累累的钟离絮,她转身质问戎辛:“你这是做什么?”

戎辛不急不缓道:“行司法之职。”

“那你可奏请了太子殿下?”

“殿下已将此事全权交给我处置,你是听到的。”

“殿下是让你彻查清楚,没让你随意伤人,他们都是我玄武营的将士,我要对他们的性命负责。”

“若他们当中真的有泄密者,你负得了责任吗?”

吹进来的风挑动火光,两位神使对峙的言辞激烈,气氛紧张,周围的人都怯怯地低着头。

这时君屿的贴身侍卫进来,说道:“见过两位大人,太子殿下有令,既无确凿证据,死罪可免,即刻释放将士,回归军营。”侍卫又对戎辛说:“风雷使,太子殿下有请。”

戎辛满腔怒气地拂袖而去,褚洄吩咐兵卒:“把他们带回军营,请军医治伤。”

褚洄回到帷帐换上常服,绾好发髻,让紫荆拿上金疮药,去看望那些受伤的士兵。

锅炉上沸着药,未及近就闻到浓重的味道,人手不够,各处忙得不可开交,褚洄让紫荆过去帮忙。她经过伤者时,一盆盆血水触目惊心,军医在细致地处理伤口,伤患咬牙强忍疼痛,在寒夜里额头都冒出了汗。

褚洄拐进去,看见角落里的钟离絮,蓦地顿住脚步,他正在缠胳膊上的纱布,刚刚涂完药,上衣还没穿。

钟离絮听到碎石踩动的声响,稍稍抬眼,随即慌乱地行礼。

褚洄见他膝盖着地,跪在自己的面前,微微怔住,忽而想起她被迫下跪的画面,那时的钟离絮充满戾气,和现在的他完全不一样。

褚洄去扶他,钟离絮却向后撤了撤,褚洄并没有收回想将他扶起的手,触碰到钟离絮的胳膊时,褚洄明显感觉到他的身体一颤,不是排斥,而是卑怯,钟离絮被扶起来后,甚至不敢看她。

褚洄心里嘟囔道:“明明是凶神恶煞,装什么小白兔!”她略带命令的语气:“伸手!”

钟离絮动作慢吞吞的,褚洄把金疮药放到他的掌心,“还你的人情。”

钟离絮的神情惊讶又疑惑。

褚洄盯着他打量,脸上有好几处紫红的伤痕,但没有妖魔的纹青,眼瞳是干净的,蓬乱不堪的头发是乌黑的,几绺耷拉下来,还显得有点落魄,褚洄浅浅一笑:“你还是黑头发好看。”

钟离絮声音很轻:“你还记得我……”在他的印象里,当年水月使救了他后,便把他安置在玄武营,没再过问。

后来在阵前交战,钟离絮明明知道会失望,仍然怀着期待地问道:“水月使是不是早就不记得我了,不记得我的名字,不记得救过我?”

一句迟到的回答:“我当然记得你……莫止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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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古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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