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梵歌

小炎哭闹不止,说他离家太久了,母亲定是急坏了,门口的士兵是奉命看守,充耳不闻,只将他又推回屋里,小炎迫不得已,跟士兵撕扯起来,以卵击石,弄得自己很狼狈。

姬兰雪并不知情,就下令暂时把他关押,褚洄醒来后,才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姬兰雪带着美食和礼物来给小炎赔不是,他撤去了门口的守卫,进来看见小炎抱着双腿蜷缩在角落,哭成花脸,委屈可怜。

小炎听到及近的步履声,稍稍抬了一点视线,泪花氲氤了双眼,模糊不清,他揉了揉眼睛,姬兰雪正好蹲下身来,与小炎平等地对视。

小炎看到面前的人是姬兰雪,见到了自己崇拜的人,一扫阴霾的心情,顿时露出笑容。

姬兰雪勾起食指,抹去小炎脸上挂着的泪珠,向他道歉:“对不起啊,是我没搞清楚情况,就把你关了起来。”

姬兰雪回想褚洄跟他说的话:“小炎虽然年龄不大,但心智较同龄人成熟,家里贫苦,只有一个眼睛看不见的寡母,母子俩在山下小镇相依为命,靠小炎行医看病过活,他在深谷采药时遇到受了重伤的紫荆,虽未救回她的性命,但诊出了她致命的伤处,可以看出这孩子在医术方面的天赋极高,他没有学技的师父,只靠自己看医书自学,便可医治百症,给人看病至今无一差错,而且他没有失信于紫荆,敢冒生命危险来见我,竟然避开了鹤台山上严密的守卫,有勇有谋,有大将之材,你能把他带在身边好好教导、栽培,日后定能成为名扬天下的济世神医。”

姬兰雪笑道:“听说你是个小神医。”

小炎连忙摆手:“不敢当!”

“那你想成为神医吗?”

“想……”小炎的声音虽然没底气,但姬兰雪见他的眼神十分坚定,问他:“你可愿意跟我走?做我的弟子?”

小炎一时激动地说不来话,姬兰雪以为他有顾虑,说道:“我知道你放心不下你的母亲,我会派人安置好她,不会让她成为你的后顾之忧,待你学有所成,或许还能为你的母亲治好眼疾,让她重见光明。”

小炎连忙磕头跪拜,“师傅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姬兰雪扶他起身,把手里的礼物拿给他,是一双崭新漂亮的布靴,布料质地、线脚做工皆是上乘,小炎不好意思地推拒,姬兰雪对他温声说:“我受了你的拜师礼,你当然也收得为师送给你的礼物。”话音一落,姬兰雪便脱下小炎的草鞋,给他换上,尺寸刚好。

鹤台山的重建已经尘埃落定,褚洄和姬兰雪安葬了紫荆,便带着小炎母子赶回南穹王城复命。

姬兰雪牵着小炎,走到了兰雪宫的门前,语重心长说:“小炎,学医这条路艰且长,需要沉下心来,更要不辞辛苦,四海游历,才可知晓天下杂症,医治百病。”

小炎稽首行礼:“徒儿定不负师父厚望,专心研学,救百姓脱离病苦,平生所志,著籍修书,造福后世。”

姬兰雪摸了摸他的头,“师父信你!”

姬太师祭日那天,把自己关在水月轩静思数天的褚洄终于走出了门。

前往姬府的路上,辇车突然从褚洄的身后出现,她被坐在里面的人叫住:“水月使……”

褚洄听到是离光如烟的声音回头,如妃说:“可随本宫到春和宫一叙?”

今日?现在?褚洄抬眸看向天空,太阳是从东边升起来的,她犹豫片晌,想知道如妃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便答应了。

姬府祠堂,君暝对着姬太师的排位上香祭拜,突然一阵心悸,且伴随着耳鸣,他捂住心口驼下背,内官见状上前扶住他,旁边的姬兰雪连忙道:“王上,这是怎么了?”

“猛地一下,心脏跳得极快,感觉很不好。”

“我给王上诊脉。”

“不必了。”君暝扫了眼周围的人,“对了,其他人怎么还没到?”

官员回禀:“水月使在来的路上,被如妃娘娘叫去了春和宫,派人来说可能要晚些到。”

君暝又问:“那太子和风雷使呢?”

官员说:“王后娘娘因王姬之事伤心过度,身体越发不好了,太子这些日子都侍奉在侧,风雷使领了差事脱不开身,告了假。”

“什么差事?”

“属下也不知,是太子的命令。”

君暝的语气带着一丝怒意:“一个二个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姬兰雪替他们解释:“王上息怒,殿下和戎辛在之前就已经来祭拜过了。”

祭拜过后,一众人从祠堂走了出来,君暝将姬兰雪叫到身边,问道:“太子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他让戎辛暗自去查什么?”

姬兰雪缄默片晌:“回王上,太子殿下怀疑云水王宫里有乱臣贼子的内应。“他的面色沉了下去,“王姬、我父亲、水月,再到商院首接连遭遇刺杀,若非宫中有潜伏的暗线,北冥余孽、废太子一党,还有从雷渊逃出来的大妖,不会轻易地在鹤台山布杀阵,在南穹王城作乱。”

调虎离山,原来如此,君暝突然明白过来,大声道:“立刻回宫。”

春和宫是暝王特意为如妃建造的宫殿,一年四季,春和景明,褚洄刚进门,就看到满园春色,闻到阵阵花香,他们在庭院的凉亭落座,桌上沏好了热茶,离光如烟端盏示意,褚洄婉拒:“谢娘娘,我最近夜里无眠,实在不宜饮茶。”

离光如烟微微勾唇,话中有话:“看来水月使的心思很重嘛。”她揭开瓷盖,轻轻吹了吹,浅饮了一口。

褚洄道:“娘娘特意邀我饮茶,应该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吧?”

“为什么就不能是本宫想找你叙叙旧?”离光如烟直视她的双眼。

“叙旧?”褚洄低笑一声:“我与娘娘并无深交,可以说是互不来往,自然是无旧可叙……”她微微一顿:“娘娘特意堵在路上,定是找我有事。”

“水月使果然名不虚传,慧眼如炬,洞悉人心。”离光如烟的眼神骤然冷冽逼人,“本宫有三个问题想请教水月使……”褚洄蹙眉警惕。

如妃整个人都冷了下来,“水月使可还记得星云阁占卜出的钟离灭世的预言?”

褚洄闻言一怔:“记得!”

离光如烟开始问::“第一个问题,你觉得南穹该不该以一个预言就屠灭一族?”

褚洄有些哑然无措,沉默半晌,她的回答是:“不该。”

“那第二个问题……你觉得侥幸活下来的人该不该复仇呢?”离光如烟咬紧牙关,说出的每一字都带着满腔的恨意。

褚洄没有踌躇,很快答出:“该!”这是她发自内心的想法。

离光如烟泛红的眼瞳闪烁起来,嘴唇颤抖:“最后一个问题,如此血海深仇,该如何报复……才能消弭心头的仇恨?”

两人交织的目光极其复杂,褚洄艰难开口:“当然是一报还一报,让南穹覆灭,血债血偿。”

“哦?”褚洄的三个答案都让离光如烟感到意外,她本来只想试探褚洄,却发现她的神情没有一丝怀疑,而是悲悯心疼地注视着她。

褚洄悲声道:“如此一来,钟离灭世的预言就应验了,侥幸活下来的人成了下一个刽子手,世人的复仇陷入循环,杀戮将无休无止……”

闭环,死局。

离光如烟愤然地站起来,大喝道:“那钟离一族就该白死吗?”她沉重地迈开步子,望向故乡的方向,思念如潮,话语间夹杂着无声的呜咽:“幽川的冰雪真的很冷,纵目雪白,却被突然而至的战火烧得又红又热,整片大地如炼狱一般,一族的人在万千铁蹄下痛苦地死去,骸骨累累。”

幽幽泪水从眼角滑落,在脸颊留下一道光线,离光如烟的双眼充满愤恨,声音悲泣:“一个姑娘在这场劫难中失去了她的家园、亲人,还有她至爱的少年,活下来的她生不如死,夜夜不能寐,一闭眼全是族人惨死血腥的面孔,她必须报仇,九泉之下,那些无辜枉死的人才能瞑目。”

“所以我说你该报仇……该找那个罪魁祸首报仇。”

“什么意思?”

褚洄面色晦暗:“因为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用预言伪装的阴谋,而阴谋背后的最大受益人就是罪魁祸首。”

离光如烟呼吸一窒,连忙扶住一旁的石柱,支撑随时面临崩溃的身体,虽然褚洄没有言明,离光如烟似乎也猜到了她说的人是谁。

褚洄语气凝重:“伤害是真,情意也是真,如何抉择,就要看娘娘的决定了。”

离光如烟苦笑:“不过是虚情假意罢了。”

“是吗?若真是如此,他会把一个十分危险的人留在自己身边,随时都可能杀了他,他这样一个城府极深、心思极重的人,你觉得能瞒得住他吗?”褚洄默了片刻:“我之前一直想不通他为什么会为你做到如此地步,任由你报复,甘愿死在你的手上,后来我明白了……竟然是最真挚、最简单的原因,他是真的爱你啊,钟离荷……”

钟离荷低声问:“我很好奇你是如何知道我的身份?”

褚洄神色沉痛:“未来发生的种种,都是我的来时路,我是真的想救你们啊!”

“我们……”钟离荷揶揄失笑,自语一句:“原来你知道得这么多啊!”

褚洄直言道:“钟离荷,你与反叛势力勾结,暗害忠良,王姬和太师的死都与你脱不了干系吧,你既知相爱之人相守不易,却还是为了复仇杀害了一对有情人,你手上沾染了太多人的鲜血,你并不无辜,真正无辜的人是你的弟弟,他一半的痛苦都是你带给他的,是你无情地将他推入水深火热、不见天日的深渊,让他在炼狱般的囚笼受尽磨难,导致他浑身戾气,他本可以不用承受这些的……”她眼眶通红,含泪说:“钟离荷,他和你一样啊,都失去了家园、亲人,你怎么忍心这么对他!”

“你以为我就不后悔吗?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可我当时被仇恨填满,亲眼看见长凌在刑场被斩了首,我彻底失去理智,整个人都疯魔了,做了一件我这辈子最后悔、最不能原谅自己的事,当我醒悟过来,为时已晚。”钟离荷心中尽是悔意,血色的双眸又淌下了泪,哽咽道:“他该怪我的,不,他该恨我,是我害惨了他……水月使,我想恳求你……”话说一半,一声巨响,春和宫的大门被强力轰开,乱石飞溅,阵法形成的金色结界笼罩下来。

褚洄举目而望,离光如烟趁其不备,点了她的穴位将其定住。

闻王后和君屿带着一众高手长驱直入,春和宫的人全然出动,但实力悬殊,拼尽全力也没能拦住,倒地一片,他们闯进内院,周旋一番,攻下最后的防线。

离光如烟没有躲、没有逃,她坦然地站在台阶上,等待要取她性命的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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