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顾原凉还是不情不愿地接通了。
“你没忘记你答应过我什么吧？”
即便语气充满威胁，但顾清风声音压得很低，旁边应该是有人，所以他不太方便。
“还有20分钟到家。”
说完顾原凉就直接把电话挂了。
顾清风可能怕自己儿子跑了，一早就让管家在大门口等着。看到熟悉的车牌，管家立刻打开大门，顺便掏出手机给自家雇主通风报信。
顾原凉神色冰冷地看着管家的小动作，但良好的家教与多年的商场历练，让他即使面对讨厌的人时，依旧能满面春风。
顾清风看自己儿子笑着推开门进来，手里捧了瓶红酒甚至还带了其他礼物的时候，原本因为他迟到难的看脸色才稍有缓和。
“哥哥！”顾原倾迈着小短腿直奔自己亲爱的哥哥，小短手死死抱住顾原凉的腰，还撒娇地蹭了蹭。
“哥哥给你买了你最爱的小蛋糕。等会儿吃完晚饭再吃。”顾原凉宠溺地揉了揉弟弟的短发。
“都说了让你别惯着他，小小年纪，体重都要超标了。”沈莉，顾原凉两兄弟的妈妈，穿着朴素，手腕上只带了一只玉镯，但依旧美艳动人。
“爸，妈，不好意思，有点事情耽搁了。”
“来，爸爸给你介绍一下。”顾清风揽过顾原凉的肩膀，把人带到了一位短发，一看就十分精明干练的中年女人面前，“这位就是你霍阿姨。”
“霍阿姨好。我听父亲说您特别喜欢喝红酒，今晚特意拿了瓶过来。”
“那我今天可是沾光了。”霍畅满意地笑了笑，“说起来原凉如今可是炙手可热的商业奇才，我在北方都听说过你的不少辉煌壮举。”
“霍阿姨过奖了。我不过是站在前辈们的肩膀上花拳绣腿，像您这种白手起家的，才是真功夫。”
顾原凉的手段及眼光是有目共睹的，经他手的好几个收购案都被圈里的长辈拿出来当做典型教训不成器的后辈。明眼人一听就是恭维的话，但顾原凉说的不卑不亢，让人听了着实赏心悦目。
霍畅被顾原凉夸得嘴角就没停下来过。
“这位是霍星星，霍阿姨的女儿，今年24岁，去年大学才刚毕业。你身为哥哥，可要好好照顾人家。星星，以后你有什么事情就喊他好了，不用不好意思。”
顾清风这话说的就有些暧昧了。
顾原凉没像刚刚那样说些客套话，只是商业性地朝霍星星笑笑。
反倒是霍星星脸红的不好意思，声音软软地喊了声，“顾大哥。”
既然人都到齐了，精心准备的晚宴也就开始了。
安排座位的时候，顾原凉特意被排在了霍星星的旁边。如果特意站起来换位置，就显得有些过分了。毕竟人家也没做什么，只是坐一起吃顿饭。
顾原凉给对面的弟弟使了个眼色。
顾原倾，顾清风夫妇的老来子，家里备受宠爱的老幺。虽然今年只有8岁，刚上小学二年级，说话有时都不太利索，但已经是个人精了。
“我要和哥哥坐一起！”顾原倾还不等大人说些哄小孩的话，就已经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硬是挤在了两人中间。
顾原凉眼看父亲马上就要站起来将人捉拿归位，眼疾手快地把人拎上了大腿，十分熟练地开始伺候顾小殿下用餐。
餐桌上免不了谈天说地，顾清风有意无意地总是把话题往两人身上引，霍星星倒是礼貌地回答，霍畅有时候还会打趣回去，顾原凉则是低声哄弟弟吃饭，俨然把顾原倾当成了挡箭牌。只有在涉及到商业方面时，才会开口谈几句。
鸿门宴就这么安安稳稳地在21点前结束了。
霍畅母女今晚都喝了酒，沈莉热情地邀请人家住下。霍星星一脸为难，刚想开口拒绝，霍畅便应了下来。
霍星星暗暗扯了扯母亲的袖子，但霍畅不为所动。
这些对于顾原凉来说都无关紧要，因为鸿门宴一结束，他就要回去睡他的沙发了。而且王妈给他发了信息，还带上了图。
“今晚小姐胃口似乎不太好，只吃了半碗饭，菜几乎没动。”
配图是满当当的一桌菜，就连平日里获得裴鹭青睐的糖醋排骨都没怎么动。
顾原凉盯着手机眉头紧锁，打断了聊天正聊得如火如荼的长辈们，“不好意思。我有急事，得先走了。霍阿姨，今晚真是不好意思，不能好好陪你。”
“没事，什么陪不陪的。倒是阿姨突然来打扰了。”霍畅没多想，只当是公司有急事。
顾清风却清楚得很，当即脸色铁青。
顾原凉看见了，也只是轻轻瞟一眼就过了。抓起车钥匙就要走。
“等一下。你给我来一下书房，我有事找你。公事。”
顾清风太知道自己大儿子的死德性，如果不说是公事，他才不会搭理你。特别是在有关裴鹭的问题上，两人从未当成过共识。而父子俩每次见面，都会因为裴鹭的问题吵得不可开交。
后来顾原凉学聪明了，两人独处时，非公事不聊。
果不其然，顾原凉一听是公事便停了下来。面无表情地跟在顾清风后面上楼了。
两人之间古怪的气氛就连霍星星都察觉到了。
沈莉赶紧出来打圆场，“星星，今晚你们就住在三楼西面的房间，刚好那里有两个房间，一大一小，中间还是联通的。我已经让陈妈把东西都准备好了，你们看看缺点什么跟我说。”
霍畅很有眼色地应了下来，谢过后拉着霍星星就上了三楼。
“什么公事？”顾原凉一进门直奔主题，把不耐烦演绎的淋漓极致。
“下个月10号，你带着霍星星飞一趟E国，去把高科晶片的事情谈下来。”
“不可能。”顾原凉想都不想直接拒绝，“高新科技一直都是A组的人在跟进，以我的判断，他们完全有能力谈下这次合作。”
先不论要带霍星星去，每年的1月20号，4月9号，8月10号，12月12号是裴鹭固定去T国接受心理检查的日子。每年这几个时候顾原凉都会把行程空下来陪裴鹭一起去。
阿历克斯，著名的青少年心理学者，是裴鹭在T国留学时一直负责她的心理医生。虽然他每次都会把裴鹭的检查结果发送到裴鹭父母和哥哥那里去，现在多了个顾原凉。而且现在裴鹭的状况很稳定，即使家人不陪同，问题也不大。
但顾原凉就是不放心，他想挤进裴鹭光怪陆离的世界。而且有时他也会向阿历克斯寻求帮助。
这几个时间段，全公司都知道自家小总裁有事情，顾清风没理由不清楚。他就是故意的。
“让你去，是为了教星星。这个案子难度还可以，涉及的方面又广，A组又都是精炼人员，她在那里可以学到很多。”
“那我可以安排让她跟着去实习，A组组长也可以带她，不需要我。”
“如果我非要你跟着一起去呢？”顾清风轻轻地掀起眼皮，漠视地扫了眼顾原凉。
“别以为你可以用那个理由威胁我一辈子。”顾原谅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背处青筋浮现，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一切的汹涌都藏在平和之下。
“你不是信誓旦旦地跟我说你相信她吗？怎么，让她一个人去复诊你都不放心，哪来的底气跟我说相信？！”
裴鹭带给顾原凉的软肋实在是太多太多，多到顾清风随口一句话，都能将他压的喘不过气。
“你连你自己都不相信，又怎么让我相信，让我接受？”
顾原凉内心早已翻江倒海，反驳的话愣是一句也说不出口。高大身影此刻竟像是寒风中的落叶，瑟瑟发抖。
顾清风终究还是舍不得说重话，语气软了软，“原凉，你有真的认真考虑过你们的未来吗？”
那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顾原凉知道，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现在他对裴鹭过度的保护甚至说是监视，皆源于内心的恐惧。他害怕他一眨眼，裴鹭就做了伤天害理之事。
他甚至不止一次梦到过，裴鹭犯了事，被警察通缉，最后被枪毙的场景。而自己却只能跟在警车后面，眼睁睁看着她被射杀。那段时间，他甚至不敢离开裴鹭一分钟，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他知道自己也生病了。不然他也不会去寻求阿历克斯的帮助。
“其实你应该相信她。她目前情况很好。”
阿历克斯的话还在耳边回荡，可是这一步，他始终不敢迈出去。
“父亲，我知道了。”
无论是这一步，还是未来的许多步，他都应该跨出去了。
回到裴鹭家时，已接近半夜。
王妈坐在客厅的椅子上，电视剧放着哑剧，她得看着亮光，让自己别睡过去。
“王妈，鹭鹭几点睡的？”顾原凉几乎只发出了气音。
“八点左右就躺下了。”
顾原凉想着，差不多也睡了四个小时，裴鹭应该已经醒了。毕竟裴鹭对睡眠的需求很少，四个小时还是不断复查后才达到的效果。
“王妈，你去客卧睡吧。剩下的，我来吧。”
王妈年纪大了，本就熬不住夜，这下总算可以解脱了，赶紧睡觉去了。
裴鹭的房间从她确诊那天起，就不允许锁上。所以顾原凉轻而易举推开门进去了。
果然如他所想，裴鹭穿着单薄的睡衣坐在梳妆镜前，长发凌乱的披散在两颊，背对门口，视线一动不动地盯着窗外那只落单觅食的麻雀。落地窗的窗帘被拉开，冰冷的月光肆意洒在裴鹭面无表情的脸上，镀上了一层阴冷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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