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画呢?你现在只有画画这一项宣泄途径,觉得够用吗?”
裴鹭沉默了。
阿历克斯已经知道了答案,“你知道的。我从来不反对你们去玩极限运动。”
极限运动,例如跳伞、攀岩。速降等等,总会那么一瞬间会感觉死亡离自己是那么的近,肾上腺素飙升,灵魂仿佛不再属于自己。心脏疯狂地跳动,带动全身血液加速流动,身体不由自己控住,那种出窍般的感觉,会让人上瘾。
极限运动,会有生命危险。这是无可置疑的,不应该是一个救死扶伤的医生提出来的建议。
但这是阿历克斯能想到的,宣泄或是抑制他们危险情绪最安全的方法了。
“你不该担心我。我这里至少已经被套上了链条。”裴鹭指了指自己光洁的脖子,“你更该担心的,应该是里面那位。”
以前韩明智疯狂迷恋赛车。迷恋当油门踩到底时,置生命于身外的刺激感,尤其是无保护赛车。在崎岖的山路上,每一个拐弯一不小心就会车毁人亡。韩明智最爱的就是在拐弯的时候加速,在赛车即将冲出赛道跌落悬崖的时候紧急漂移超车。
他肚子上的伤疤就是这么来的。
那天是狂风暴雨,这种极端的天气对于他这种不要命的人来说,是最爱的。那次依旧和往常一样,但是他的对手使诈,提前在赛道上动了手脚,导致他刹车时车子不受控制冲向赛道外,幸亏韩明智车技高超,硬是拉了回来,但车子也严重侧翻,自己被甩了出去,受了重伤。在ICU待了大半个月才转回普通病房,后来韩明智他爸就把那个非法赛车场取缔了。
现在韩明智已经没有新的无保护赛车场可以任他肆意发泄了。
阿历克斯:“我知道他有自己的底线,至少不用担心他会报复社会。”
但除此之外的一切,谁都不能保证。
“这是怎么了,表情这么严肃?”
韩明智推开门出来就发现两人相对无言,神色认真,有些稀奇。毕竟只有刚开始不听话的裴鹭才会露出这种表情,仿佛这个世界都是该死的弱小的人。
但经过自己的“开导”之后,已经学会“微笑”面对了,再见这副表情着实有些稀奇。
“那我先进去了。”
裴鹭直接忽略了韩明智的问题,径直走进了房间去做试卷。
“你俩这就有点意思了。”韩明智慵懒地坐在刚刚裴鹭的位置上,眼神却犀利地盯着阿历克斯,阿历克斯其实有些受不住韩明智这种攻击力十足的眼神。
不是物理伤害,而是魔法攻击。直击内心深处最恐惧的地方。
“在猜我会怎么死吗?”
韩明智突然来了这了一句,阿历克斯吓得直接被茶水给呛住了,止不住地咳嗽。越是想停下来越是停不下来,咳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韩明智看他这个样子,心里便猜到了十分。面上不显,十分体贴地递了张纸巾过去。
阿历克斯尴尬道谢。
韩明智锐利的眼神突然变得笑眼弯弯,“阿历克斯,你想跟我谈些什么?我对你可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裴鹭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韩明智与阿历克斯靠的极近,两人甚至哥俩好的勾肩搭背,虽然是韩明智单方面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人是铁哥们。
裴鹭:“走了。”
韩明智这才站起身,甚至还意犹未尽,“阿历克斯,我们下次抽空再聊啊!”
阿历克斯只能回击他招牌营业微笑。
回程的路上不出意外的堵车了。
毕竟现在是八月,正是暑假期间。来自全国各地的旅行团纷纷来此,街上明显多了很多不同肤色的人。
堵车的路段是在商业街道附近,车子排起了长龙。前方的几位车主纷纷下车,似乎是去凑热闹的。裴鹭隐约能听见几句咒骂人的话,其中还夹杂了几句不知道是哪国的语言。
估计又是本地人和旅行团起冲突了。这种事情每年都要上演几次。
身后警车姗姗来迟。
看这架势,估计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了。
“你这次呆多久?”
韩明智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左手食指不停地敲击,目光平静地直视道路前方,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裴鹭知道他有事情,大概率需要自己陪他一起,“一周。18号走。接下来我暂时没安排,你想做什么?”
韩明智:“狩猎,去吗?”
裴鹭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现在是8月。”
韩明智:“我知道。”
T国每年因为天气关系,十分适宜动植物生长,所以每年5月中旬,国家会组织一批具有狩猎资格证的专业猎人去狩猎名单上指定的动物,达到控制动物数量,防止其多度泛滥侵害土地的目的。
在裴鹭留学期间,每年都会和韩明智结伴而行。
那是唯一可以光明正大且无罪释放自己天性的机会。
即使后来裴鹭回国,韩明智也会一个人去。距离现在才过了3个月而已。
以前两人疯得很,但凡是不触及法律底线的,两人几乎都尝试过。无保护极速赛车、地下搏斗拳击场、拾尸者、拍摄死亡照片、解剖助手、殡仪馆守夜、死刑囚犯处刑者等等。
只要与死亡沾边的,两人都曾为之疯狂过。
但只有狩猎,可持续效果最长。每年狩猎差不多维持一到两周,在这之后两人只靠最普通的极限运动,裴鹭甚至只靠画画,就能坚持将近半年。
但是现在只过了3个月。
裴鹭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你哪来的合法狩猎场所?”
“前几年我在郊区买了块地。那里有座私人山头,我在那里养了些东西。”
“你养了什么东西?”裴鹭马上反问,速度之快几乎出自本能。话出口了,裴鹭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错误。韩明智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父亲的监视下,既是他父亲同意的,自然不会是“人”这种生物。
韩明智没想到她会这么问,突然大笑起来,“鹭鹭,你什么时候胆子变得这么小了?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裴鹭绷着脸一言不发。
“画画,对于你来说,真的够吗?”韩明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裴鹭。
车内空气沉寂了许久,裴鹭最终打破了,“什么时候?”
“明早八点,什么东西都不用带。别墅那里什么都有。”
最终在警方的调解指挥下,车队在3小时后终于开始前进了。到酒店时已经接近傍晚,韩明智把裴鹭放下后又开车出去潇洒了。
工作人员应该是得到了指示,裴鹭房间内的东西都没有为她整理,摊开的行李箱,凌乱的被褥,弄乱的画笔与画纸都保持原样,只是最基本的打扫了下卫生。
裴鹭一进门就看到鲜红的晚霞尽数洒在阳台的画纸上,原本绚丽的烟火画瞬间蒙上了一层晦暗不明的血腥光辉。
阿历克斯和韩明智的话还徘徊在耳边。
“画画呢?你现在只有画画这一项宣泄途径,觉得够用吗?”
“画画,对于你来说,真的够吗?”
够吗?
裴鹭扪心自问,当然不够!怎么可能够!
时不时有些不受自己控制的念头就会钻出来,但她下意识又不想让顾原凉知道,但有时又会恶劣地想把自己展现在他面前。
她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分裂过。
明明在其他人面前都可以完美地表演过关,唯独在顾原凉面前。最开始的时候她甚至不止一次想过,如果顾原凉就这么在她眼前消失的话该多好。
一旦开始这个念头,就止不住地疯长。
直到有一天,顾原凉和裴鹭逛街时,碰到了一个疯子拿刀威胁一个十几岁小姑娘,小姑娘被吓得脸色惨白,两条腿站都站不住,不停地在哭。父母亲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周边有几个怕惹麻烦的赶紧溜了,有几个赶紧掏出手机报警,有几个不停地在劝对方冷静,总之场面十分混乱。
不知是否被刺激到了,疯子的情绪越来越激动,甚至在小女孩的脖子上留下了刀痕,鲜血沿着匕首不停往下流,小女孩的母亲当场被吓晕了过去。人群也开始骚乱。
顾原凉绕到了疯子身后,趁其不备,一把夺下了匕首,把小女孩救了下来,只是自己的手臂在夺刀时被划伤了。
眼看疯子手中没有刀,几个汉子一哄而上将人给镇压了,还有几个人拉着顾原凉就要去医院。裴鹭就这么静静站在那里,她的眼中除了顾原凉鲜血直流地手臂外再无其他。
那一瞬间,愤怒占据了她全部的大脑。
仿佛自己独有的、最珍视的、最无暇的宝石被人恶意地划上了一刀。那是连自己都不舍动一下的,最珍贵的宝石。
裴鹭冷冷地盯着被别人压在身下的疯子,眼里却是他已经死亡的场面。
就在裴鹭上前走了一步的时候,顾原凉没受伤的那只手一把抓住裴鹭,声音因为疼痛都开始颤抖, “鹭鹭,你送我去医院吧。”
裴鹭这才回过神来,她从未觉得顾原凉的掌心如此寒冷过。
她以为顾原凉消失,自己就会变得“正常”。可是现实告诉她,顾原凉不在了,她只会变得更加不正常。
所以她决定了,她要把顾原凉好好地养在自己掌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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