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西克莱坐到加兰德边上时，后者正在吃一块牛排。他看了西克莱一眼，继续把注意力放在牛排上：“你和里斯吵架了？”
“…嗯。”
“他说什么了？”
西克莱把一切原原本本地复述给了加兰德。加兰德隔着人群看了看拉文克劳长桌，轻而易举地找到了玄理以外的几个一年级男生。
“他有四个室友。”加兰德说，“不过很显然，那四个人是混在一起的，里斯被他们排挤了。这没关系，反正里斯有我们呢。”
“但是他也生我气了……原因还不是这个。”
“我想你的确，你都看出来他为那件事不高兴了，就不应该去说的。”
“诶？”
加兰德给牛排加了点黑胡椒，转头发现西克莱还在有些发愣地看着他。“你真的不懂？你说话太直了，他相当于本来就受到打击，你还要把他的伤口揭开给他看。”
“我不是那个意思……”西克莱说，“我只是觉得如果他在意这件事会很累，轻松点不好吗？”
“里斯的意思就是他不能允许自己轻松。”加兰德说，“这种人是有的，里斯……怎么说，看得出来吧，他比常规的那种小天才还要更加优秀一些。他们这种人是不会允许自己比别人差的。我们没错，他们也没错，所以你不要拿自己的概念往他身上套。快吃点东西，今天的牛排烤得好极了。”
西克莱点头，脑子里想的却还是玄理的事。下午是连着两节变形术，他们还是和拉文克劳们一起。教他们变形术的朗格教授是个非常爽朗的人，他有着一头在阳光下仿佛会发光的偏橘色的金发，在他们走进教室的时候就把他们手里的书全部变成了在教室里乱飞的鸟。
“你们好，这个学校最聪明和最可爱的小家伙们！”他快活地道，“我是你们的变形术教授泽菲罗斯·朗格。现在拿出你们的羊皮纸和羽毛笔，我们只需要记住一个原理，然后就可以用你们的魔杖来做实验了！”
“是什么实验呢，教授？”温斯特热切地问。
“是你能想到的一切。”朗格教授朝他眨了眨眼睛。他真的十分英俊，是那种灿烂又耀眼的英俊。他带领着大家记住了变形学的基本定理，然后让所有人试着把在教室里乱飞的鸟儿变成其他东西。
“如果你们有谁能够把它们变回书本，那说明你非常优秀。但是——我希望你们会更有创意，明白吗？孩子们，变形术本身就是由创意发展而来的一门学科，在我的课上，我们可以不需要课本，尽情地发挥你们的创造力和想象力！”他用魔杖在空中写出了这两个单词，“接下来的两节课，你们可以对你们的课本做任何事。当然啦，就好像麻瓜童话里得到马车和水晶鞋的辛德瑞拉，在钟声敲响后，马车会变回南瓜，鸟儿当然也会变回你的课本。然后你们就可以结束在我这里的课程，快快乐乐地去吃晚饭。”
没听过这个故事的大多都是出自巫师家庭的孩子，大家一边在下面兴奋地挥着魔杖，一边窃窃私语。西克莱也小声问了一句：“辛德瑞拉是谁啊？”
加兰德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没看过格林童话？”
“…没有。”
西克莱从小就没看过童话书。他学会写一二三四之后，乌藏金丢给他的第一本书是《三字经》。
等他背会了《三字经》，乌藏金给了他《百家姓》和《千字文》。
这就是他印象最深刻的童年读物了。
他唯一听说过的童话故事叫《白雪公主》。小学三年级的元旦晚会，西克莱的班级表演了《白雪公主》的舞台剧。有人认为最后应该是一个大团圆的结局，所以大家最后投票表决修改了剧本，把皇后改成了知错就改的好人。于是，这个故事最大的反派，变成了去追杀公主的猎人。
“可是，是皇后下的命令，我也把公主放走了啊。”
“但是猎人又不好看，所以猎人是坏的。”
“在想什么？”
西克莱一惊，猛地回神，就见朗格教授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他面前，正笑容满面地看着他。
“我——没想什么……”
“最好不要在我的课上走神哦。”教授温和地道，“你叫什么名字？”
“…西克莱·乌。”
“好的，西克莱。你也来试试变形咒语，怎么样？”
“……”西克莱抬头看向那一群飞来飞去的鸟儿。他试着举起自己的魔杖，念咒，然后——
什么都没发生。
“再自信一点。你刚刚是不是什么都没有想？试着想想你喜欢的东西。”朗格教授鼓励道，“在脑子里想象出那件东西的样子，然后用你的魔力把它变成你所想象的东西。”
那一瞬间西克莱脑子里闪过了很多东西。他走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经历过很多事。但有什么是他喜欢的呢？
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只能窘迫地站在那里举着魔杖。
“想不出来？”朗格教授温声道，“没关系，很纠结的话我们可以慢慢想。是不是我离你这么近让你紧张了？唉，我真怀念刚给麦格教授做助教的日子，那时候大家还都喊我泽菲罗斯学长呢。”
大家都哄笑起来，一个拉文克劳男生大着胆子接了一句：“教授现在也很像是学长！”西克莱下意识看过去，发现那个人并不眼熟。
所有人都在尝试，但大家所能做到的最多是把鸟儿的尾巴或者翅膀变没。朗格教授在学生们中间走来走去，很快就和大家都打成了一片。
“那个一直在奋笔疾书的小家伙，你做过尝试了吗？”
西克莱正试图让他的那只鸟变成彩色的，闻言立刻回头。朗格教授果然是在说玄理，他堂弟面前似乎是笔记的羊皮纸已经拖了很长了。
“我试过了，教授。”玄理说。
“那么可以让我看看吗？在那之前，你的名字是？”
“萨奇特里斯·布莱克。”
“好的，里斯，让我看看你会变出什么？”
“别是根本用不了魔杖吧？哪里来的就回到哪里去不好吗？”上午的那个男生下午也很刻薄。西克莱和加兰德都担忧地看向那边。
玄理挥动了魔杖。离他最近的那只鸟变成了一只仙鹤，在教室里遨游了一圈后落在了他的身边。朗格教授带头鼓起了掌：“拉文克劳加十分——看到了吗孩子们！就是这样！把它们变成你所想到的任何东西！”
西克莱和加兰德都长出了一口气，后者耸了耸肩：“瞧，比起担心里斯，你不如多关心一下自己。”
西克莱试着用魔杖戳了戳他的那只鸟，鸟儿抖了他一脸的毛。
“……”或许他真的应该先担心一下自己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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