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乱下定论,我只是猜测。”
江亦姝:“那你为什么这样猜?”
伶舟荔菲:“因为你在这里啊,即使行云宗不来,她照旧会来看你。”
江亦姝抓到了蛛丝马迹——
“所以行云宗会来。”
伶舟荔菲不答,闷了一口酒……
果酒,重甜。
江亦姝:“所以你之前在昀堂骗我……你说出真相又何妨?有无行云宗,我都会前来。或者说,你是怕你魔宫的人一听到行云宗也要来,就不敢正面相碰了……”
伶舟荔菲反驳道:“跟我魔宫的人没关系,主要还是你……万一你还没做好再见她的准备呢。”
“我连梦中都是她。”江亦姝也拿起小桌上的酒壶,倒了一小杯,一口吞下……
伶舟荔菲试探地问:“你……真没有听到江湖上的传言吗?”
“传言什么?传言她跟我双修之后,我害羞到不敢见她?”江亦姝反问。
“……”伶舟荔菲无奈,“我在说正经的,你为何老是扯东扯西?……说实话,我觉得你这性子,更适合做凌霄的徒弟。”
江亦姝挑眉,“我跟他很像?”
伶舟荔菲颔首,“性格。”
“可能我是他祖宗转世罢。”江亦姝无意之间又占了看不顺眼之人的便宜,心里甚是爽快……
“所以传言是什么?”她问。
“呃……”伶舟荔菲眼神闪躲,缓缓道,“还是等她后日亲口告诉你是为妥当。”
江亦姝:“行……那我们明日再上街市买个香膏,再去换套衣服……我明日早些起来,在这里沐完浴再出门,喝完这壶酒我就去让店家给我准备一点鲜花瓣……”
“停——”伶舟荔菲打断了她的安排,“为何是……‘我们’?”
江亦姝行云流水回答:“你付钱啊。”
“……”
伶舟荔菲:“有必要这么有仪式感吗?”
江亦姝:“你没有见心上人的经历,你不懂。”
伶舟荔菲暗自悱恻……等你到后日便知晓有无这必要了。
……
——彼时,青鸣山藤栩殿。
公玉卿在刺楠竹林练剑,掀起一阵又一阵风,将绵密竹林拂得沙沙作响……
凌霄半醒半梦,坐在圆榻上,捞起半边纱幔,正对竹林中那道身影。
他下榻走到窗边,更近距离观赏。
“师尊!”公玉卿转身出剑一瞬,瞥见那道身影,他立即挽了个剑花,将不欺命绕到身后去,小跑至窗边,脸上还挂着笑……
“师尊这么晚还未休息?”他看着凌霄只穿着内衫,关心道,“虽然初春没那么冷,可夜里还是很凉的……何况师尊还站在窗户边吹风,怎么没有再穿个外袍?”
凌霄上下打量,公玉卿外袍敞开,也不晓得腰带丢哪儿去了,他沉下眸子,“你为何不系好。”
公玉卿见对方目光注在自己身上,也明白他在说什么,解释道:“方才练剑有些热,就解开了……”
“本座是被你练剑声音吵醒的。”
公玉卿逆着光,碰巧挡住了照向床边的月光,也看不清凌霄的神色了……
“抱歉……师尊,”公玉卿低着头,“只是习惯了在竹林练剑,我下次不会了……”
“无妨……本座本来睡眠浅,不怪你。”凌霄侧过身,轻靠在木墙上。
公玉卿询问:“所以师尊……又没穿鞋?”
凌霄:“……嗯。”
不等他命令,公玉卿便不请自来从正门进来,而凌霄刚巧上了床,无需穿鞋了……
公玉卿:“……我以为师尊在等我进来帮你穿鞋。”
凌霄方才点燃了一盏烛火,屋里有了光亮,“本座还以为你要翻墙进来。”
公玉卿一顿,正当凌霄认为他不会回答此问时,前者轻声细语说:
“可以吗?”
凌霄:“你想表演杂技的话,可以。”
公玉卿心道与师尊每一次对话,都猜不到对方下一句会说什么……
“过来。”凌霄忽然唤他,还拍了拍床边。
公玉卿小步靠近。
凌霄:“坐。”
公玉卿惶恐:“师尊……还是不了罢……”
这张床,公玉卿只躺过一次——在鹿台陵碰上魔界将领凤婹那次,他受了伤,凌霄背着他,醒来之际便发现自己正窝在平日里不敢靠近的床榻上,凌霄还喂他吃红藕糖……
听见公玉卿拒绝,凌霄思考是哪里出了问题……公玉卿却转移了话题:
“师尊,后日,我们当真要去滟柋湖么?”
凌霄:“嗯,去凑热闹。”
“我不懂……”公玉卿貌似有些许忧伤,“罗仙尊她为何舍得……”
凌霄抛出问题:“安全与名分,你选哪个?”
公玉卿想也不想,回答:“安全。”
“你这不是挺懂吗?”
在凌霄给出公玉卿问题的同时,他亦在心底自顾自选择……两者皆占,或一个不留。
见公玉卿表情懵懂,凌霄又问:“怎么不敢坐为师的床?”
他极少时间在公玉卿面前自称“为师”,这一句,不过是在撩.拨对方罢了……
公玉卿差点儿忘了这茬,他内心无比渴望碰到跟凌霄一切有关的事物,可从前在藤栩大殿外雪地里罚跪之时,他便许诺过:
——“师尊,弟子不敢对师尊有任何不敬的心思。”
公玉卿慢吞吞支吾道:
“坐师尊的床……太越界了……”
一道灵力划过,刚点燃的烛火被凌霄熄灭,他皮笑肉不笑,“哦?是么……那你之前抱着本座哭的时候,是把本座当师尊,还是什么?”
他说的正是四月前在公玉世府公玉卿经历几番波折,他把他圈在怀里,后者眼泪全擦他脖子上……
“那时……没控制住……”公玉卿越狡辩越心虚,只得默默在心里祈求凌霄别再问了……
凌霄:“两次,都控制不住么?”
——四月前,公玉世府。
公玉霖的随从皆是一身玄衣,最后面的黑棺木“咚”的一声落下……
“不知道轻点儿?!”公玉霖嘴里怨骂,眼睛却一直与公玉卿对视。
“……父亲呢?!“公玉卿不敢证实心中猜想,大步上前抓住了公玉霖的袖袍。
公玉霖怒发冲冠:“自己不会开棺验?亏你还是个修仙的!修得大义灭亲害死那么多人!连你亲生父亲也不放过吗?!”
公玉卿已无力同他辩驳,他迟迟不肯推棺,最终是凌霄替他打开的……
确实为公玉老爷,凌霄还特地运上一道灵力查看,无化相换脸之术。
公玉霖瞧着他那举动,“什么意思?怕我作假不成!父亲年事已高,早些年身患心疾,你又不是不知!他在回府的路上,听见他大儿子的所作所为,当场泛了病!着急忙慌夜里走水路归来,身边有没有大夫挽救,你拿什么去赔命!”
……
公玉卿只听见一阵阵耳鸣,脑中反应不过来,当场就要跌下去……
凌霄眼疾手快扶住他的腰身,瞪了在那边叫嚣之人一眼。
公玉霖从未体验过如此令人栗栗危惧的眼神,鬼使神差住了口……
公玉卿一只手撑在棺沿,问公玉霖:“你是何时接到父亲的……”
“昨日,”公玉霖避开公玉卿的保护伞那阴鸷目光,故作镇定道:“我接到父亲时,他正裹着草席……他的侍卫可以作证,还是他通知我的。”
侍卫就在公玉霖身后:“大公子……我不敢隐瞒真相!前日,老爷在返程途中,收到了世府发来的信,上面是大夫人侍女浮萍的字迹,上面写……写大夫人被您带来的人杀了!那人还是世府三小姐!后来老爷在湖上突然昏厥,周身抽搐,属下翻遍了药箱,该吃的都吃了!夜里找不到大夫……就这么……去了……”
那侍卫讲述时满眼悲伤,还带着哭腔,让公玉卿怀疑不起来……
他认识那个侍卫,跟随公玉老爷多年,更没有理由怀疑。
公玉霖瞋目切齿诘责:“公玉卿!你还有什么可说的?!身为世府大公子,常年不回家!去修什么仙?逢年过节不知从哪找来死而复生的公玉姝,杀了我全家!连奴婢下人都不肯放过!他们犯了什么错?我父亲母亲又哪一点对不起你?!”
被一连串问到的人此刻脑中一片轰鸣,根本无法平静呼吸,他急喘着气……
“阿卿?”凌霄见他情况不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关切,“不舒服?我带你走?”
公玉卿强忍着摆摆手,他缓步绕过凌霄挡住自己的身躯,望向在远处裂眦嚼齿的公玉霖,“我也不知会发生这么多事,也不是我亲为伤害父亲……你的母亲,以及那么多人……我向你道歉。”
他深深向公玉霖鞠了一躬,“对不起……”
说这三个字时,他忍不住哽咽……应是弯下腰的原因,他的泪珠成线般滴在地面上……
凌霄心生不忍,却又无力能及,只能抚摸着小徒弟的后背,给他顺顺毛……再向那狗叫之人投向狠戾眼势。
公玉霖被看得发慌,他语气软了几分,聊起正事:
“行了,也不是你亲手杀的,是间接性……不过你犯下如此滔天罪孽,还要继承家产吗?”
“哼……”凌霄轻侮,原来一直在等着这一出呢……
公玉卿:“我没打算过继承,我只想修身问道,以后公玉世府的家是,都交由你处理……”
公玉霖:“一分不要?”
公玉卿:“嗯。”
“太好……”公玉霖话说到一半,硬生生哽了回去,改言道:“……不是,我是说,那太遗憾了!像兄长这样太虚怀若谷豁达大度的修仙奇才,一定能成为像那什么……什么骡子宗师一样的佼佼者!”
“骡子宗师……”凌霄口中重复念道,嘴角微微上扬……
公玉卿:“……是绫罗宗师吗?”
公玉霖合掌:“对对!就是她!”
他变脸的速度实在太快,让身边的下人都无从附和……
“筹划奠仪,七日后,把父亲葬了罢。”公玉卿不过看不穿自己这长久不见面的弟弟的念头,好在他从未打算过争取,也不愿接受这些俗事,只想一辈子留在藤栩殿……
陪在师尊身边。
公玉卿回到小院,再也强撑不住,转身一把熊抱,手臂缠在凌霄腰间……
“师尊……”
凌霄发觉了,公玉卿每次哭都不会哭出声来,仅仅是喊他几句。
“嗯,”凌霄抬手捏着公玉卿藏在三千青丝下温烫的后颈,“再哭,头发会变得跟我一样白。”
“师尊头发是哭白的吗?”公玉卿问。
自然不是。
凌霄不答,调侃道:“本座从未见过变脸如此之快的人。”
公玉卿了解对方说的是他那演都不会演的傻子弟弟,应声:“那师尊现在见到了……”
……
一刻钟后,凌霄的下巴从公玉卿主动抱他的那一刻便无间搁在后者发顶,“你流口水了。”
“……”公玉卿单手握拳轻柔地捶了一下凌霄的腰,“是眼泪……”
凌霄笑道:“还有按摩服务?”
公玉卿又捶了一下,这次用上了几分力道,可惜他还是舍不得将凌霄捶痛……
凌霄却闷哼一声,“好痛……”
公玉卿:“……”骗人。
……
七日后,公玉老爷下葬,修筑了庄严坟墓。在府里祠堂立了牌位,公玉卿祭拜完,准备离开……
公玉霖喊住了他,“你确定……真的不继承家业吗?哥哥……”
公玉卿叹息一声,”真的不继承,这已经是你这七天问我的第一百六十七次了……”
公玉霖:“无事!哥哥一帆风顺!”
“……”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