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恍惚间明白了什么，往日的疑惑在此时此刻全部明晰，他将用过的纸巾折好装进口袋，再从另一侧衣兜里拿出几块巧克力放到宋悠然手边的台阶上。
宋悠然没有动作，也没有去看手边的巧克力。
闻初拍一拍衣服站起来，回头看向坐在地上的宋悠然说：“我去学校门口等你。”
宋悠然没有任何表示。
闻初又说：“你吃或不吃，我都不知道，也不会有别人知道。”
脚步声渐行渐远，宋悠然眸光微动，许久后侧头去看手边包装完整的巧克力。
巧克力啊，不该放在地上。
五指张开全部抓起，宋悠然把它们全部装进口袋里，想了想，又拿出一块，撕掉包装纸送进嘴巴。
糖块融化，齿间留香，宋悠然头靠栏杆舒服地叹气。
陈峰说给他吃的是世界上最好吃的巧克力，他分不出来，难吃的巧克力是什么滋味，他没有吃过。他吃过的巧克力太少，迄今为止的人生里，他吃到的巧克力都来自别人之手，什么是好什么是差，他没有概念。
随着糖分摄入，四肢充满力气，他站起来，汗也不再流，手也不再抖，连心情都似乎变好了一点。
校门口的车里，闻初腿上摊着一本书，又开始了。
谢雪柔减少到别墅的次数，似乎宋悠然前段时间的冷漠伤害到她。
宋悠然难过了几日，在暑假过去一半时想通，谢雪柔不再来看他可能是因为他通过了实外的面试。
谢雪柔再一次胜利，只要她想，宋悠然就是她掌中的玩具。
他可以有自己的思想，但没有行为上的自由，像是活在笼子里的鸟儿，主人拿一根棍子戳一戳它的羽毛，它就要张口鸣叫发出好听的声音。
如果声音无法令人愉悦还要受到惩罚，不，即使他能舒展优美的歌喉，谢雪柔对他也仍不满意，他可以再好一点，更好一点，总之，他努力到死也无法令她满意。
杨序接到宋悠然的电话时，正在游戏厅里飙车，他举着手机，离开推币机的噪声范围，遮住话筒说：“我以为要等开学才能接到你的电话。”
“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
杨序笑起来，邀请宋悠然出来见面被拒绝，得知宋悠然的生活还和以前一样，杨序难免唏嘘。
宋悠然打断杨序悲天悯人的同情说起正事，“口风要紧，不能泄露雇主**。”
宋悠然要找一个打探消息的人。
杨序说：“有是有，价格不便宜哦。”
宋悠然让他直接把名片推过来。
杨序好奇：“你现在变富豪啦？”
“富豪没有，散财的傻子有一个。”
“嘶~”杨序装听不懂，“太狠了，没见过这么骂你自己的。”
宋悠然让他滚，挂断了电话。
佣人每天打扫房间，发现里面有违禁物品就会通知谢雪柔，尽管谢雪柔已经数日没有出现过，宋悠然仍然不敢掉以轻心。
他把手机塞到沙发底下，被推门而入的陈峰看到。
陈峰疑惑：“手机不好用吗？”
宋悠然直起身：“一般般。”
“这可是新款！”要不是陈峰已经有一个了，他绝对会嫉妒。
宋悠然匮乏的人生中接触电子产品的时间屈指可数，老款的手机是什么样，他不清楚，看别人举着手机打电话，发消息，玩游戏，他偶尔摸到是因为谢雪柔有事找他，他从佣人手中接过手机，一通电话的时间，手机还没捂热就又被拿走，老手机如何落后，新手机又如何先进，他无从比较，自然无法体会。
陈峰凑到书桌旁，见宋悠然打开作业本，问：“不去客厅写吗？”
宋悠然头也不抬：“茶几上趴久了腰疼。”
陈峰拿出一包杏仁饼：“早上排队买的，你吃吃看？”
宋悠然不太有兴趣：“每天吃甜的，血糖高。”
“你也太夸张了，我爷爷那样的才怕吃甜的，你尝一下，一点不甜的。”见宋悠然不搭理他，可能对杏仁饼真没兴趣，自己拿出一块，边吃边说：“不吃甜的，你想吃什么？”
“嗯？随便。”宋悠然铺开草稿纸，“我什么都不想吃，要不是你逼我，我一口都不会吃。”
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陈峰故意把满是饼干碎屑的手指印在书桌上，“对对对，都是我逼你的。”
他也不是真蠢，时间长了也能看出问题，加之闻初找他帮忙，他前后一琢磨彻底明白了，感情宋悠然一开始就在耍他。
果然私生子都不是好东西！
晚上闻初回来，陈峰摸去他房间。
闻初膝盖上摊着一本书，他哥什么都好就是喜欢看些不正经的小说。
“哥，帮我打一局。”把书拿走，手机放进闻初手里。
闻初握住手机，拇指在屏幕上滑动，一边操纵游戏里的人物，一边问：“他喜欢杏仁饼吗？”
陈峰站在闻初审核，眼睛冒出兴奋的光：“哥，专心点！”
一局结束，陈峰恨不得五体投地，拜师学艺，拿回手机翻看战绩。
闻初提醒陈峰：“你还没回答问题。”
陈峰嗫嚅：“他没吃。”嘴里咕哝，“又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杏仁饼，我也就是看网上说这家店是百年老字号，没想到你真会派人去排队买啊，而且他说甜的吃腻了。”
“那他想吃什么？”
“我哪知道。”陈峰在游戏匹配的时间里说，“我也问他啊，他说随便。”
摇头：“太难伺候了。”
新游戏，陈峰开局送头，被队友骂的想砸墙，把手机丢给闻初：“哥，再帮我玩一局。”
闻初拿回书翻开：“不想玩。”
“哥，拜托你啦！”陈峰摇晃闻初的胳膊，“哥，挂机会被惩罚的，哥……”
闻初不为所动，陈峰只得老老实实求人：“我明天就去想办法，他就算想吃龙肉，我也去海里给他捞上来，哥，帮帮孩子吧……”
翌日午后，陈峰脑袋夹在门缝里，冲坐在书桌前的宋悠然蛐蛐：“过来。”
宋悠然抬头：“干什么？”
陈峰：“你来一下嘛。”
宋悠然不情不愿走到门口，“有事说事，我还要写作业。”
陈峰忍了：“去我房间，有好东西给你。”
桌上放着一盘鸡腿，陈峰得意地说：“我点的外卖。”
宋悠然在旁边椅子坐下：“这不好吧。”
陈峰脸上挂不住：“身体很诚实。”
宋悠然仰头：“那我走？”
陈峰大喘气，安慰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按住宋悠然的肩膀，“我走，我去门口给你把风。”
宋悠然带上手套，捏起一根油滋滋的肥鸡腿。
也不敢吃太多，怕长胖，被发现少不了又是一顿磋磨。
晚上，陈峰问闻初：“他那种人对他好也不会感恩，你至于对他那么好么？”
闻初说：“暑假结束小姨会过来接你，而我和他会继续留在这里，以前是这样，以后恐怕也是这样。”
陈峰似懂非懂，“那也不能他想要什么就给什么吧，我爸妈都没这么宠我。”他要变成柠檬精了。
闻初问：“他跟你说了什么吗？”
做哥哥的就是聪明，他屁股一撅，他哥就知道他想干啥。
陈峰呼出一口气，说：“那家伙想出门，不是去上补习班的那种。”
闻初想了想：“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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