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環和柳璵未能在秀水待上多少时日,紧随而来的便是薛婉大婚和叔母俞氏将要临盆之事。
王拙亲自遣人来与王環说望她能回王氏一趟,总不叫小家伙出生时连她的面都见不着。
王環虽并不想动弹,却也不得不带着柳璵暂且先回到汝阳去。
因薛婉嫁的是太子褚钰,大婚之礼并不在汝阳举行,汝阳只做薛婉的出嫁之地,真正的大婚之礼是在上都皇宫中。
薛婉早早便给王環送来了婚帖,但王環却并不打算到上都去参加薛婉的大婚之礼。
想来薛婉和褚钰都是不想在上都见到她的。
因此,王環延了些时日才从秀水出发向汝阳去,等到临近汝阳城外时正好与薛婉出城的大婚仪仗擦肩而过。
柳璵侧头看着身旁的王環,问,“女郎特意今日进城分明就是想要见薛女郎,却又为何不上前去?”
王環倚在马车中的靠枕上,撑着下巴看着凤车上被红绸掩住面容的薛婉,眉眼弯弯,“我要是真想见她,便该早些日子进城,早早去薛氏看她。”
柳璵不懂女郎和薛婉之间的弯弯绕绕,懵懵懂懂点了点头,便不再多问。
恰在此时,凤车旁的一个女婢向马车处看来一眼,随后便悄然离开队伍向王環走来。
及近时,女婢俯身行礼,“见过王女郎,我家女郎着婢给您带句话。”
即使王環已为柳璵妻,女婢仍旧唤着王環女郎,而非夫人。
“女郎说对不起您与柳郎君,她用柳郎君与王氏做了个交易。”
女婢恭而垂眉,“女郎还说,此次王女郎回汝阳或许会有不测之祸,还请女郎慎行。”
王環倚在靠枕上的身子慢慢坐直,面上的神情也越来越冷淡,听到最后冷哼出声,“你家女郎还真是给我送了一份大礼。”
女婢亦知自家女郎此举确实有些不妥当,面对王環的话也只是歉意笑着,不敢反驳。
“还请女郎早做决断,婢先行离去了。”女婢说完便屈身离开。
柳璵担忧看向王環,“女郎,我们可要转道回秀水?”
王環看着马车外逐渐向他们走来的城门守卫,缓缓摇了摇头,“怕是来不及了。”
柳璵愧然,恨不得就此身首异处,也好过让女郎遇此不测。
“都怪柳璵,如果不是柳璵,女郎现在必然还好好的在秀水,不至于要被柳璵再牵到这一摊浑水中来。”
王環伸手戳了下柳璵的头,看着柳璵茫然抬眼的模样,不解气地又戳了两下。
“要怪也要怪薛婉,再不济也是怪王氏,你又为何要先埋怨上自己?若是如此,最先该责备的便是我,若不是我执意要留下你,薛婉便不会用你去与王氏做交易。这样看来你亦是因我遭受了无妄之灾。所以,不许怪自己,这些与你无关,并非你之错。”
王環没好气地开口,看到柳璵呆呆听她的话点着头才好笑地摇了摇头。
她自然知晓柳璵并非全然的纯良之人,是因为爱才让他对自己造成的所有不好的后果愧疚难安。
就好像在柳璵的心中,女郎王環该拥有世上所有珍贵美好之物。
王環无奈摇了摇头,从柳璵面上移开视线,踩着步梯下了马车。
“既然躲不过,那不如看看他们要做些什么。”
王環说完,回过身,向马车内的柳璵伸出手,眉眼盈盈,“下来吧,莫要再胡思乱想了。”
柳璵不由自主地弯起唇,顺着王環的手走下马车。
等到两人都下了马车后,成队的守卫也正好走上前来。
为首的队长俯身行礼,“见过女郎,我等奉大君之命护送女郎回城。”
不过几步之遥,又哪里需要这些人护送?
不过是看马车久久不动怕她中途知道什么立马改道秀水罢了。
王環眉眼含笑,微微颔首,“有劳诸位了。”
队长依旧不苟言笑,“女郎言重了,还请女郎和郎君回到马车中去,以防今日来为薛女郎见礼的百姓冲撞了女郎和郎君。”
王環却摇了摇头,伸手牵住柳璵的手,径自迈步向前走去,悠然从容,“不必了,我和郎君坐马车早已累了,现在只想下来走走。”
守卫们对视一眼,到底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强行逼迫王環和柳璵两人到马车上去,只好放任两人在外,紧紧跟着,生怕跟丢了两人。
柳璵回头看了眼身后对他们严防死守的一群人,回过头皱起了眉,“若是女郎不下马车,只怕谁都不会知道女郎今日回了汝阳。”
便是消失了只怕也不会有人发觉。
王環哪怕不回头也知晓身后是何情形,不在意地笑了笑,拉着柳璵的手轻轻晃着,“所以我们才要下来走走,这样王氏才不敢做些什么。”
一路上,王環和柳璵走走停停,专往人多的地方去看,等到走到王氏时,身后的守卫早已身心俱疲。
王環回过头看向守卫,眉眼含笑,“劳烦诸位了。”
队长艰难扯唇笑笑,连话都不想说,俯身行了一礼便带着身后的守卫向城门处走去。
等到王環再回头时,大父王拙已站在门外,怀中抱着个襁褓,慈爱看着她。
“阿環回来了。”王拙笑着道。
王環静静看了王拙怀中的襁褓一会儿,而后才抬眼看向王拙,淡淡问,“孩子是何时出生的?”
王拙笑了笑,“遣人请阿環回来之日,子时所生,你叔父已为他取名为凛。我和你大兄皆觉得不错,阿環觉得这名字如何?”
王凛。
这名字未免太冷了些,让人总有一种余生寂寥之感。
王環微微垂下眼,却并未说些什么,只是道,“既如此,大父又何必让王環回来?”
王拙叹了口气,幽幽看着王環,“阿環,难道你这辈子都不回王氏了吗?”
王拙将怀中的王凛向王環送了送,面上带笑,“阿環不抱抱这孩子?”
见王環不动,王拙笑了笑,又道,“这孩子穿的不多,再在外面待下去只怕是要冻着了,阿環当真如此心狠?”
王環抿了抿唇,依旧不动。
柳璵看向王環,知道女郎心中不忍,迈步上前从王拙怀中抱起王凛,用身上的披风将孩子遮好后才回到王環身旁,将孩子抱给她看。
襁褓之中的王凛闭着眼睛,安静睡着,不哭不闹,看起来便是个乖巧的孩子。
“女郎,瞧,小郎君长得极好呢。”柳璵声音轻和,生怕自己吵醒了睡梦中的王凛。
王環轻轻看着柳璵怀中的小孩,伸出手想要去碰碰孩子的脸,却又怕自己会碰伤这孩子,犹豫着不敢下手。
柳璵从未见过这样犹豫不决的女郎,忍不住笑了起来,“女郎,放心吧,小孩子没有这样脆弱的。”
王環这才放心,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王凛的面颊,转瞬便收回,生怕自己多留一刻就伤了他。
收回手后,王環微微弯唇笑了起来,谁都能感觉到她此刻的开心。
一种见到新生命降临时,最纯净的喜悦。
王環将柳璵的披风又向王凛拢了拢,对柳璵道,“带他去找叔父叔母吧。”
柳璵略微迟疑,看了王拙一眼,而后便点了点头,从王拙身边走过,抱着王凛向府内走去。
等到柳璵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眼前,王環才看向王拙,平静道,“大父怕是已经知晓柳璵的身世了吧。”
王拙幽幽看了王環一眼,转身负手向敬轩堂走去。
王環垂了垂眼,平静跟在王拙身后。
等到了敬轩堂,王拙才开口,却不是回王環之前的问题,而是问道,“你可知你大兄在你大婚之日突发风寒,吐血昏倒,九日不醒。”
王環默然,许久后才道,“王環不知。王環只想问大父,此番叫王環与柳璵回来是为真心,还是为算计?”
王拙笑了,反问道,“那大父亦要问你,你嫁给柳璵是为真心还是算计?”
王環定定看向王拙,“大父是在怀疑王環?”
王拙冷笑出声,“我如何不怀疑你?薛婉分明告诉过你柳璵身世有异,你却还是要嫁他。王環,你还记得你曾与大父说过绝不嫁皇室中人吗?”
王環看了会儿王拙,淡淡垂下眼,“柳璵虽不是柳氏子,但王環和柳璵隐居秀水不问外事,亦不会对大父和大兄造成任何威胁,难道这还不够吗?”
王拙怒极,挥手便将桌上的瓷器全部扫落在地,“你与柳璵隐居秀水安知不是在韬光养晦?!”
王環静静看了眼地上的碎瓷片,再抬眸时眼中已是一片平淡,“王環从无与大兄相争之意。”
王拙气笑,“可你们还有个王凛!你们还有个王凛!你不与王璲争,安知王凛不会与王璲争!”
“王環!你大兄就要死了!他就要死了!等他死了这王氏就是你们的天下了!”
“你们还有王凛!可我和你大兄有什么?因为你他什么都不会给我留下!为什么死的不能是王凛?!为什么要死的是你大兄?!”
王環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喉咙中像是被异物堵住,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好久后才找回声音。
“大父,你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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