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雪案抱着昏迷的洛迎窗直奔回春风酒楼,连马都来不及牵,便直接将人打横抱起,一路跑上了二楼,全然忽视了等在大堂里担忧又惊讶的韩煦。
风眠、付山海和祈明紧随其后,不多时,流筝和楼叙白也赶了回来,一时间,春风酒楼的大堂里挤满了人。
烈焰吞噬着天际,夜空被血红色的火光映照得如同地狱,房梁在烈焰中崩塌,狂风裹挟着滚滚黑烟,使空气灼热难耐,灰烬如黑雪般飘落,灼烧着皮肤。老百姓们泼来的水柱在火海面前显得渺小无力,绝望弥漫在空气中,整座城仿佛被烈火的魔爪紧紧攥住,无法逃脱,直至天明。
然而,几个人心中的怒火却是久久不能平息。
对此事毫不知情的韩煦将疑惑的眼神投向了似乎知晓全部行动的祈明,而迟归的风眠和付山海则将流筝带去了楼上的客房,楼叙白被拒之门外,便干脆不顾形象地趴在门缝旁偷听。
“你怎么能放心把大丫头交给那个家伙!”
流筝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她心里有愧,便低着头听风眠的责备,完全不回嘴。
付山海听不得风眠这种冷漠的语气,连连打着圆场:“你别太着急,好在两个丫头人都没事。”
“现在程雪案那个疯子直接霸占着大丫头,我们连她现在的伤情如何都不知道,叫我如何不着急!”
虽说风眠的怒火不完全是对着流筝,但听在门外楼叙白的耳朵里,就完全是对他家仙女妹妹的针对了。
于是,向来谁的面子都不给的小王爷直接推门而入——
“我说你啊——差不多就行了,流筝自己也只不过是个小姑娘,她有什么本事去保护洛姑娘啊!”
楼叙白看不下去风眠对流筝劈头盖脸一顿斥责,直接指着风眠的鼻子骂了回去。
“而且流筝今晚可是找到了很重要的物证,不然你以为三日一过,你们几个人的脑袋还保得住吗!你有什么脸来责怪流筝啊,昨晚最需要你这个大男人的时候你又在哪里呢!”
风眠冷眼看着另一头想拱了自家翡翠白菜的猪,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是我们的家事,还不需要小王爷亲断吧。”
然而还不待楼叙白的毒舌开口反驳,就听流筝居然破天荒为他解了围:“风眠哥哥,小王爷医术了得,我们何必舍近求远?而且碍于他的皇室身份,就算程雪案是平兀侯,也要给他几分薄面的,不如就请小王爷帮忙查看下姐姐的伤情吧。”
付山海也顺势拍了拍风眠:“小丫头说的是啊,天下郎中不胜数,唯有王爷最靠谱!”
如果以皇室子嗣的标准来评价,楼叙白可能的确没什么建树,但如果提前全大昭的郎中,楼叙白敢称第一神医,那么就没人敢挑战他的能力。
只是,楼叙白可不是什么病人都肯医的。
风眠冷漠的眼神投向楼叙白,对方似乎觉察到了风眠的意思,便难得慷慨道:“看在流筝的面子上,我没什么意见。”
于是,风眠起身恭恭敬敬地向楼叙白敬了一礼:“那有劳小王爷了。”
离开前,楼叙白递给流筝一个安抚的眼神,便溜去了隔壁,待门外的人影消失后,风眠才向流筝提醒道:“楼叙白和程雪案可是半斤八两,在做任何决定前,切记要思虑清楚。”
清冷的声音只淡淡道:“我知道。”
另一边,楼叙白刚一靠近洛迎窗的闺房,就被警觉的程雪案吼了一声:“谁!”
楼叙白倒是习惯了程雪案这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只是道:“程雪案,你有你守护的美人,我也有我心疼的姑娘,大家都是为了洛姑娘好,谁也别为难谁。”
屋内沉默了一会儿,不多时,门被吱呦一声打开,楼叙白撞上失魂落魄的程雪案,倒是吃了好大一惊——那表情,像极了刚死了老婆的鳏夫一样,憔悴得可怕。
程雪案自然知晓楼叙白的医术精湛,只是方才关心则乱,差点忘了有位神医竟近在眼前。
“还请小王爷竭尽全力。”
程雪案侧身为楼叙白腾出空间,然后跟在对方身后,来到了洛迎窗的床边,老老实实地候着。
“杵在这儿作甚?郎中瞧病,不得有外人叨扰,这点规矩都不懂?赶紧走!”楼叙白嫌弃地瞅了眼程雪案,“去洗把脸吧,不然等洛姑娘醒来,也不知道是感动你衣袋不解地在她身边守成了望妻石,还是嫌弃你胡子拉碴地满身灰尘落魄成流浪汉。”
程雪案领教过楼叙白的毒舌,又碍于现在有求于人家,便老老实实吃了瘪,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
等程雪案好不容易被轰出了洛迎窗的闺房时,韩煦还焦急地等在大堂。祈明这孩子嘴巴也是严实,任凭韩煦怎么盘问,他就是一个多余的字都不肯说,硬要韩煦直接去询问程雪案本人。
韩煦见程雪案出现在了楼梯口,便迫不及待地往楼梯上走了几步迎上去,似是很想立刻得到答案:“阿雪,洛姑娘怎么样了?”
程雪案没心思应付满腹疑问的韩煦,只简洁道:“楼叙白在查看她的情况。”
韩煦点点头,但他更想问的并不只如此。
犹豫再三,等程雪案都要同他擦身而过时,韩煦才吞吞吐吐问出了口:“阿雪,你,你何时如此担忧旁人的安危了?你对洛姑娘……”
程雪案完全没犹豫,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她现在是我的人。”
韩煦没想到会从程雪案口中问出如此直白的回应。
其实他也怀疑过程雪案和洛迎窗的关系,只是当几个人在场的时候,程雪案和洛迎窗几乎都没什么特别的交流,而且他们看起来似乎也互相不在乎——韩煦实在搞不懂,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时候芳心暗许的。
一时无法接受的韩煦似是在喃喃自语,但更像是在质问程雪案:“……你不让我动心,却自己横插一脚!”
程雪案的语气却出奇的平静:“这是她的选择。”
韩煦只觉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甘心地拽住程雪案的衣领,一时激动:“那你跟我又有什么区别!我给不了的,难道你就能给吗!”
“韩煦,我们不一样,你有太多顾虑太多考量,在你心里,洛迎窗永远都不会是第一位。”
程雪案任由韩煦钳制着自己没反抗,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定定地注视着韩煦。
“但只要我想给,我就愿意倾尽所有。”
韩煦愣在远处,不可置信道:“……你想娶她为正妻?”
程雪案却是将韩煦的手甩开,理了理自己的衣襟那,回避道:“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
听程雪案的意思,他似乎也没打算认真。
“你既然给不了她名分,为何偏要招惹!”
“感情之事,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程雪案已经没心思再耐着性子同韩煦争执下去,微蹙着眉头,转头就要走。
“阿雪!”韩煦不死心地从程雪案身后叫住了他,“你前阵子方招惹了太子一党,现在又莫名其妙牵扯进什么中毒案之中,若是事情闹大了,你可知道我和我爹就算说破大天去,也保不下你啊!”
沉默过后,只听得程雪案一声冷笑,语气极为落寞:“你们想保的是我吗?你们想保的,从来都是中书令第的名声和地位而已。”
此时,大堂里还坐着战战兢兢的祈明,从头将少爷和侯爷的争吵听到了尾,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程雪案似乎对于这次祈明的救急很满意,因此并没有对此过多计较过,直接吩咐道:“祈明,去帮我烧水,我要梳洗。”
春风酒楼的伙计们都在担心着洛迎窗的状况无暇顾及,祈明便暂时充当起了伙计的身份。他请示了风眠大哥后,便找了间离洛迎窗的闺房最近的客房,好让自家侯爷小休一下。
不多时,程雪案光着身子浸泡在浴桶里,露出胸口出大大小小的疤痕,曲线有致的双臂扶在浴桶的边沿,仰着头闭目养神。
其实只要静下心来一想,他就能觉察到今晚所有事情的漏洞百出。
尤其为了以防万一,他专门让祈明候在门外搬救兵,但他叩响官府大门时,对方却对祈明的恳请和范家别院的燃燃大火视而不见,如果不是祈明机灵,借助了老百姓们的恐惧和力量,今夜自己和洛迎窗估计就要命丧火海了。
而洛迎窗,乃至整个春风酒楼,似乎也藏着不小的秘密。
突然失踪又在关键时刻出现的风眠和付山海,明明没有信烟的提示,却让从来不多管闲事的两个人准确无误地找到了自己和洛迎窗的所在。
至于流筝调查线索的能力看起来也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酒楼女杂役该有的。
虽然洛迎窗对于自己的怀疑给出了一段似是而非的说辞,但那个女人面不改色信口胡说的能力可不容小觑,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就连程雪案也没办法完全判断出来,只好半信半疑。
还有,被洛迎窗偷偷藏起来的关于十三年前江氏织坊案件的卷宗。
十三年前……
程雪案越想越心烦,便将自己整个人沉入水中,想要尽可能找回些冷静。
不多时,他隐约听到水面上浮起一道不太清晰的声音。
“再泡下去,小心溺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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