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鼎堂的青烟混着灵草焦香，在晨光里织成朦胧的纱。
云姝跟着墨尘穿梭在排列整齐的丹炉间，鼻尖萦绕着龙脑香与赤芝混合的奇异气味，脚下的青砖被千年丹火熏得发黑，却又透着温润的光泽——这里的每一寸土地，似乎都浸着飞琼宗炼丹师们的心血。
“云姝师妹，看好了，这‘凝露丹’需用赤磷火先温养药草，待三叶青上的晨露化作灵珠，方可开炉。”
墨尘站在一口刻着云纹的丹炉前，小心翼翼地将几株带着露珠的三叶青放入炉中，指尖弹出一点金红色的丹火，正是赤磷火的雏形。
云姝趴在丹炉边，好奇地看着那点火苗在炉内跳跃，像极了楚瑶师兄平日里玩闹的火焰符，却又多了几分内敛的灵力。
她今日是应墨尘之邀来学习基础炼丹，本想拒绝，却在听到“瑶光花瓣可作药引”时动了心——她总想着，若能炼成带月华灵力的丹药，或许能帮凌霜缓解修炼雪魄功时的冰寒。
“师兄，赤磷火……不会烧到手吧？”云姝看着那火苗舔舐着丹炉内壁，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她昨日刚在藏经阁被凌霜“笨手笨脚”地调侃过，此刻格外谨慎，生怕再出糗。
墨尘失笑，推了推眼镜：“傻师妹，丹火需以灵力引导，岂会轻易灼伤？你看——”他说着，便用指尖勾起一缕赤磷火，那火苗竟温顺地缠在他指节间，化作一条小小的火蛇，“待你筑基后，便能像师兄这样控火了。”
云姝看得眼睛发亮，忍不住也想学：“师兄，我能试试吗？就一点点！”
墨尘有些犹豫，但见她眼里满是期待，终是点头：“也好，你且用月华灵力护住指尖，试着引一丝丹火出来。”
他说着，便从丹炉里分出极细一缕赤磷火，悬浮在半空。
云姝深吸一口气，想起凌霜教她的“月华凝珠”之法，指尖凝聚起一层淡淡的银辉。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去触碰那缕火苗，却因灵力不稳，指尖的月华光晕忽然黯淡了一瞬。
“小心！”墨尘惊呼出声，已是不及。
那缕赤磷火像是嗅到了生人的气息，猛地挣脱灵力束缚，“嗤”地一声缠上云姝的手背！
灼热的痛感瞬间传来，仿佛有千万根细针在扎，她下意识想缩回手，却见那火苗越缠越紧，竟在她手背上烧出一道蜿蜒的红痕。
“呀！”云姝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却强忍着没哭，只是委屈地看着手背上迅速红肿的灼伤，鼻尖微微发酸。
“快！快跟我去拿药膏！”墨尘连忙熄灭丹火，抓起云姝的手腕就往丹鼎堂内侧的药圃跑，“都怪师兄，不该让你这么早试控火的……”
两人刚跑到药圃门口，就撞见一个熟悉的白色身影。
凌霜不知何时站在那里，手中提着一个竹篮，里面装着几株刚采摘的雪魄草，草叶上还凝着冰晶，显然是从演武场附近的寒冰涧采来的。
她看到云姝手背上的红痕，脚步猛地顿住，握着竹篮的手指骤然收紧，霜华草的叶片被捏得“咔嚓”作响。
墨尘见状，连忙解释：“凌霜师妹，云姝师妹想学控火，不慎被赤磷火灼伤了，我正要带她去拿‘玉露膏’……”
凌霜没说话，只是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地抓起云姝的手腕，将她的手背转向自己。
那道红痕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刺眼，边缘还带着丹火灼烧后的焦黑，看得凌霜眉心瞬间蹙起，眸色冷得像要结出冰来。
“谁让她碰赤磷火的？”她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目光却没有离开云姝的伤口，“筑基未满，也敢碰金丹期的丹火？”
墨尘被她看得有些发怵，连忙道歉：“是我的错，我不该……”
“不关师兄的事！”云姝连忙打断他，疼得龇牙咧嘴，却还是仰起头看着凌霜，“是我自己想试的，大师姐你别凶师兄……”
凌霜闻言，眉头皱得更紧，却没再说话。
她放下竹篮，从袖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白玉盒子，盒子表面刻着细密的霜花纹路，打开时竟有丝丝寒气溢出，瞬间缓解了云姝手背上的灼痛感。
“伸手。”凌霜言简意赅，用指尖挑出一点膏体。
那药膏呈半透明的白色，像凝结的霜华，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蓝光，还未靠近，云姝就闻到一股清冽的雪松香。
云姝乖乖地伸出手，看着凌霜的指尖沾上药膏，轻轻覆在她的伤口上。
冰凉的触感瞬间蔓延开来，灼烧的疼痛如同遇到暖阳的残雪，迅速消退下去。
凌霜的动作很轻，指尖的温度带着惯有的冰凉，却奇异地让人安心，她甚至能感觉到凌霜指尖的薄茧，是常年练剑留下的痕迹。
“嘶……”云姝忍不住轻呼一声，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那冰凉的触感太过清晰，让她心跳漏了一拍。
凌霜抬眸看了她一眼，眸光锐利：“疼？”
“不、不疼了……”云姝连忙摇头，脸颊却不受控制地红了，“大师姐的药膏……好凉啊。”
墨尘在一旁看着，忽然笑了起来，从腰间的储物袋里摸出一颗晶莹剔透的蜜饯，递到云姝嘴边：“快尝尝这个‘瑶光蜜’，甜着呢，能压惊。”他又转向凌霜，笑得意味深长，“我说凌霜师妹，你这‘霜纹膏’可是用雪魄峰的雪魄露调的吧？我闻这味儿，准没错！”
“雪魄露？”云姝含着蜜饯，眼睛瞪得圆圆的。
她想起藏经阁里那枚来自雪魄峰的“雪魄心”冰晶，听墨尘说过，那雪魄露是雪魄峰万年玄冰融化时凝结的精华，极为珍贵，通常只供长老级别的修士修炼使用。
凌霜的动作顿了顿，耳根微不可察地红了，却依旧面不改色，只是将白玉盒子塞回云姝手里：“每日三次，涂完了再来拿。”
她说着，便想收回手，却被云姝下意识地抓住了手腕。
“大师姐！”云姝自己也愣了一下，连忙松开手，却还是鼓起勇气问，“雪魄露不是很珍贵吗？你怎么……”
凌霜看着她手背上被药膏覆盖的红痕，那霜纹膏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透进皮肤，红痕渐渐淡去，只留下一点淡淡的印子。
她沉默了一下，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清冷：“丹鼎堂有储备。”
墨尘在一旁“噗嗤”笑出声，伸手戳了戳云姝的肩膀：“小师妹，你可别信大师姐的话。这雪魄露啊，整个丹鼎堂就这么一小瓶，还是去年凌霜师妹冒着被冰蚕咬伤的风险，从雪魄峰极寒之地取回来的呢！”
云姝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凌霜。
她想起凌霜说过“雪魄峰的风太冷”，想起她指尖的“雪魄心”冰晶，原来那些看似遥远的冰雪，早已被她悄悄化作温柔，送到了自己身边。
凌霜被墨尘拆穿，脸色有些不自然，瞪了他一眼：“多嘴。”她转身提起竹篮，不再看云姝，“好好养伤，下次再敢胡闹，没人救你。”
她说着，便要离开，云姝却忽然喊道：“大师姐！”
凌霜脚步未停，只是侧了侧头。
“谢谢你……”云姝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浓浓的鼻音，“还有……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凌霜的背影微不可察地一顿，却依旧没有回头，只是加快了脚步，白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丹鼎堂的青烟里。
云姝看着她离去的方向，手背上的冰凉感似乎传到了心里，连带着那点被灼伤的委屈，也化作了甜甜的暖意。
“我说小师妹，”墨尘看着她傻笑的样子，忍不住摇头，“你这心思，怕是全宗都知道了，也就凌霜师妹那座冰山……”他话没说完，就被云姝瞪了一眼。
“师兄！”
墨尘失笑，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好了，不说了。来，师兄教你怎么用月华灵力辅助疗伤，这样好得更快。”他说着，便取出一枚刻着月轮图案的玉简，“你看，这‘月华敷伤诀’……”
云姝点点头，认真地听着墨尘讲解，目光却忍不住落在手背上的霜纹膏上。
那药膏果然如墨尘所说，带着淡淡的雪魄露香气，冰凉的触感下，是凌霜从未说出口的温柔。
她想起凌霜为她处理伤口时专注的眼神，想起她耳根那抹极淡的红色，忽然觉得，这座冰山其实并不冷，只是把所有的温暖，都藏在了无人知晓的雪魄峰深处。
丹鼎堂的青烟依旧袅袅升起，赤磷火在丹炉里跳跃，映着云姝手背上渐渐淡去的红痕。
她一边跟着墨尘学习控火，一边偷偷想着，等自己学会了炼丹，一定要炼出一枚能温暖雪魄寒气的丹药，送给她的大师姐。
而此刻的凌霜，正站在丹鼎堂外的瑶光树下，指尖还残留着云姝皮肤的温度。
她低头看了看空空如也的袖袋，那里原本放着的白玉盒子，如今已到了云姝手里。
“傻丫头。”她轻声呢喃，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如同雪后初晴的月光，“雪魄露再珍贵，也不及你……”
话未说完，便被一阵风吹散。
她抬头望向丹鼎堂的方向，只见云姝正趴在丹炉边，认真地跟着墨尘学习，偶尔因为控火失败而吐吐舌头，模样呆萌可爱。
凌霜的眸光瞬间柔和下来，指尖凝聚出一朵小小的霜华，又迅速让它消散在风中。
丹火映着月华，灼伤处的霜痕未消，却在两人之间，织成了一道比灵丝更坚韧的纽带。
云姝不知道的是，那盒用雪魄露调的霜纹膏，是凌霜花了整整三个月才炼成的，里面不仅有雪魄峰的寒气，更有她不敢言说的、比月华更温柔的情愫。
而这份情愫，如同丹炉里的文火，正在不知不觉中，将两座看似遥远的冰山与月光，悄悄融化，慢慢煨暖。
丹鼎堂的灵草香里，似乎也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甜，伴随着赤磷火的轻响，在飞琼宗的晨光里，静静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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