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玄矶长老眉头一竖,厉声打断,眼中是不容置喙的冰冷,“黄口小儿,懂得什么!蚀灵魔种诡谲莫测,沾之即如跗骨之蛆!唯有以雷霆手段,净世琉璃光彻底焚尽,方可永绝后患!尔等妇人之仁,只会贻误战机,酿成大祸!”
他大手一挥,“破邪剑卫听令!布天罡锁灵阵,封锁后山!本座即刻催动琉璃盏,净化魔染之源!”
“是!”百名剑卫齐声应诺,声震云霄。森然的剑气冲天而起,如同巨大的牢笼,瞬间将整个后山方向笼罩。
凌霜的心沉到了谷底。看着玄矶手中那盏越来越亮,散发出令人心悸波动的琉璃盏,看着那些气息凌厉,只待令下的破邪剑卫,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混杂着愤怒席卷全身。
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天枢宫后山,这片师尊和同门守护了数百年的地脉,被这霸道的“净世”之光彻底摧毁?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青色的身影,如同撕裂空间般,突兀地出现在天枢宫山门之外。
他速度太快,身形甚至有些踉跄,肩头靛青的衣袍被大片暗褐色的血迹浸透,脸色苍白如纸,唇边还带着未干的血迹,整个人如同从血与火的炼狱中刚刚挣脱。
但他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却燃烧着足以焚尽一切的火焰。
他的目光瞬间锁定了广场上那盏即将爆发的琉璃盏,锁定了玄矶长老,更穿透人群,精准地落在了脸色惨白,眼中带着绝望与不屈的凌霜身上。
没有任何言语,甚至没有一丝停顿,墨辰的身影化作一道燃烧的青色流星,悍然撞向广场中央。
他手中没有剑,唯有那枚布满裂痕、黯淡无光的青铜铃铛。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在玄矶长老即将催动琉璃盏的刹那,墨辰将全身残存的所有力量,连同那跨越生死传递而来的,凝霜镜的守护暖意,尽数灌注进那断裂的铃身之中。
“叮——嗡——!!!”
一声前所未有的震鸣,如同太古神龙的咆哮,骤然在所有人灵魂深处炸响。
青铜铃铛爆发出刺目欲盲的青白光芒,那光芒并不霸道,却带着一种穿透一切虚妄,直抵本源的清冽与守护意志。
光芒所及之处,玄矶长老手中那盏光芒大盛的净世琉璃盏,其内流转的七彩霞光猛地一滞,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那即将喷薄而出的净化光焰,竟硬生生被压制,凝固在了灯盏之内。
“噗——!”墨辰狂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向后倒飞,重重摔落在广场坚硬的青石板上。
青铜铃铛脱手飞出,滚落在尘埃中,铃身上的裂痕似乎又深了几分,光芒彻底黯淡下去。
但整个广场,陷入一片死寂。
净世琉璃盏的光芒被强行打断,七彩霞光在灯盏内混乱地流转,明灭。
天枢宫药圃深处的小院,晚风裹着当归的苦涩与泥土的清芬,悄悄潜入窗棂。
凌霜的指尖正蘸着温凉的药膏,小心翼翼涂抹在墨辰肩头那道狰狞的裂口边缘。新渗出的血丝在暖黄的烛光下泛着暗光,她看着伤口,不由得一阵心疼。
“嘶……”药膏的清凉刺入皮肉,墨辰喉间逸出极低的气音,身体却纹丝未动。
他半倚在矮榻上,染血的靛青外袍已被换下,此刻只着一件单薄的素白中衣,领口微敞,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和紧绷的颈侧线条。冷汗浸湿了他额前几缕墨发,黏在苍白的颊边。
“忍着。”凌霜的声音很轻,目光专注地落在伤口上,仿佛那是世间最精密的符阵。
凝霜镜在她心口平稳搏动,温润的力量顺着指尖悄然流淌,如同无形的丝线,一点点渗入他撕裂的肌理,抚慰着被幽冥秽气侵蚀过的灼痛。
她能感受到他肌肉在药性刺激下的细微抽动,每一次微颤都牵动她的心弦。
墨辰没有回应,只是微微侧过脸,视线落在枕边那枚黯淡的青铜铃铛上。
铃身那道深可见骨的裂痕,此刻被一层柔和坚韧的银白霜纹温柔包裹着,如同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晶。
那是她的力量,跨越生死阻隔留下的印记。指尖无意识地抚过霜纹边缘,冰冷的金属下传来一丝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暖流,直抵心脉,或许是她无声的安抚与确认。
蓝雨妍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汤,脚步轻快地绕过院中的药架:“阿霜,姜枣茶熬好啦!加了双份老姜和红糖,最是驱寒活血!”
她将碗放在榻边小几上,目光扫过墨辰肩头的伤,又看看凌霜专注的侧脸,促狭地眨眨眼,“墨公子,你是不知道,阿霜刚才捣药时,差点把石臼杵穿了,那当归粉细得能当胭脂使了!”
凌霜耳根微热,手下动作却不停,只轻斥道:“多嘴。”
墨辰唇角极淡地向上弯了一下,转瞬即逝,目光却落在凌霜沾着药粉的指尖。
那双手纤细却稳定,此刻正为他处理着最深的伤口。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意,比碗中姜枣茶的热气更熨帖,悄然驱散了肩头的刺痛和一路奔袭的彻骨冰寒。
“雨妍,”他开口,声音因失血和疲惫依旧沙哑,“祁舒托我转告,他一切安好,让你……不必忧心。”
他顿了顿,将“多照看”三个字咽了回去。蓝雨妍腕间的红绳银丝已经黯淡,祁舒那份藏在平静托付下的牵挂,他懂。
蓝雨妍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随即又像被点亮的星子般璀璨起来:“我就知道!那个闷葫芦肯定没事!”
她晃了晃手腕,红绳上的定魂珠折射出温润的光,“等你们好了,让他瞧瞧我的红绳又结实了!”
她放下药汤,识趣地退了出去,将一室静谧留给两人。
窗外,雪团不知何时跳上了窗台,碧蓝的猫瞳在夜色中闪着光,安静地蜷成一团,颈间的小银铃随着呼吸发出细微的轻响。
屋内只剩下烛火燃烧的哔剥声,和两人交错的、渐渐同步的呼吸。
凌霜用洁净的细布,仔细地将伤口包扎妥当。指尖不经意触碰到他颈侧温热的肌肤,两人俱是微微一颤。
“好了。”她收回手,声音有些低哑。凝霜镜的力量消耗巨大,疲惫感如潮水般涌上。
墨辰缓缓坐直身体,动作牵扯伤口,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
他伸手,并非去碰药碗,而是拿起枕边那枚被霜纹包裹的铃铛。断裂的边缘冰冷,但被霜纹覆盖之处,却传来持续的,温润的守护暖意。
他将铃铛递向凌霜,动作带着一种无声的郑重。
凌霜抬眸,对上他深邃的眼。那里面不再是寒潭般的沉静,冰层之下,暖流暗涌。
她伸出手,没有去接铃铛,而是用温热的指尖,轻轻覆盖在他握着铃铛的手背上。
凝霜镜的搏动透过肌肤相贴之处,清晰地传递过去,如同最深沉的回响。
铃铛在他们交叠的掌心间,被霜纹包裹的裂痕深处,那缕银白的光芒似乎微微亮了一瞬,如同星火在冰层下悄然复燃。
墨辰反手,将她微凉的手指轻轻拢入掌心。
他没有说话,只是收紧手指,用掌心滚烫的温度和无声的力道,回应着那份跨越千山万水,穿透生死阻隔的暖流。
烛火摇曳,将两人依偎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拉得很长。
窗外的月光,悄然漫过窗棂,温柔地笼罩着那枚躺在两人掌心,被霜纹与体温共同守护的残铃。断裂的青铜,冰冷的裂痕,都在这一刻,被无声的暖意弥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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