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默默地低下头,小口喝着自己碗里的粥,那哀愁的眼底,似乎也因这人间烟火气而多了几分极淡的生气。
墨辰仿佛没看到众人各异的目光,他极其自然地拉开凌霜旁边的椅子,目光专注地看着她,示意她坐下。
凌霜抬眸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也没有丝毫抗拒。她安静地坐了下来。
“尝尝这个。”墨辰的目光如同雷达般扫过桌面,精准地夹起一块蒸得晶莹剔透,点缀着一小片翠绿当归嫩叶的米糕,稳稳地放进了凌霜面前的碟子里。
那动作流畅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熟稔和不容置疑的关心。
“刚出笼的,趁热尝尝,香甜暖胃。”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带着毫不掩饰的期待。
蓝雨妍看着墨辰这行云流水般的夹菜动作,再看看安静吃着米糕的阿霜,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这也太明显了。这还是那个平时沉默得像块冰的墨公子吗?
这分明是是开了窍的毛头小子。她按捺不住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凑近凌霜,挤眉弄眼地压低声音:“阿霜!老实交代!你和墨公子是不是……” 话没说完,脸上促狭的笑容说明了一切。
凌霜的动作顿住,抬眸淡淡地瞥了蓝雨妍一眼。
清冷的眸子里没什么情绪,但那小巧耳垂上的粉色似乎更深了一些。
她没有回答,只是用筷子飞快地夹起一块米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精准地塞进了蓝雨妍正欲继续追问的嘴里。
“唔!”蓝雨妍猝不及防被塞了满嘴,鼓着腮帮子,眼睛瞪得圆圆的,呜呜地说不出完整的话,控诉的眼神分明在说:阿霜心虚了!绝对心虚了!
祁舒看着蓝雨妍鼓着腮帮子,眼睛瞪圆的可爱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眼中满是温暖的笑意。
柳姑娘看着这一幕,再看看旁边这对无声胜有声的少年人,也不由得弯了弯唇角,低头小口喝着自己碗里的粥。
只是那哀愁的眼底,似乎也因这鲜活的人间气而多了一分极淡的生气。
一顿早膳就在这心照不宣的微妙氛围和蓝雨妍无声的控诉眼神中度过。
期间,墨辰几乎没怎么离开过凌霜片刻,一会儿问她粥烫不烫,一会儿问她要不要再添点小菜,那份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笨拙又固执的殷勤劲儿,让蓝雨妍看得啧啧称奇,叹为观止。
早膳后,蓝雨妍非要拉着祁舒和柳姑娘去镇上的首饰坊,说是要给柳姑娘挑个衬她气质的发簪,让她心情好一点。
祁舒自然由着她,柳姑娘看着蓝雨妍青春洋溢的小脸,不忍拂她好意,也没有拒绝。
热闹散去,客栈后院顿时只剩下墨辰和凌霜,还有那株在晨光中显得生机勃勃的当归幼苗。
阳光暖融融地洒在小院里,空气中弥漫着泥土,草木的清新气息,还夹杂着一丝当归特有的清冽暖香。
两人站在小小的,刚开辟的药圃旁,安静地看着那株青翠的幼苗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沉默了片刻,墨辰侧头看向身边人。阳光为凌霜清冷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暖金色,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扇形的阴影。
她安静得不可思议,仿佛一尊精致的玉雕。昨夜月下相依的心动再次汹涌地涌上心头,带着一种踏实而温暖的甜蜜。
藏在袖中的手微微蜷缩,因为紧张甚至有些发凉。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鼓起勇气,极其缓慢地,带着试探地伸出自己的手,小心翼翼地,轻轻地碰了碰凌霜垂在身侧的指尖。
凌霜的手指微凉,在触碰到他带着薄茧的温热时,几不可察地轻轻蜷缩了一下,如同受惊的蝶翼。
墨辰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掌心甚至沁出了一层薄汗。
但他没有退缩。他屏住呼吸,带着近乎虔诚的坚定,轻轻握住了凌霜微凉的指尖。
动作很轻,很缓,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想要守护的渴望。
凌霜没有立刻抽回手,也没有出声。她微微偏过头,清冷的眼眸看向他。
阳光落入她的眼底,似乎融化了深处隐藏的最后一层薄冰,清晰地映出墨辰此刻紧张又充满期待的脸庞。
四目在融融的晨光中静静对视。
墨辰干燥温暖,带着少年人特有力量感的手,轻轻包裹住她的手。
凌霜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微微汗湿,以及那沉稳有力的,一下下撞击着她指尖的脉搏。
一种奇异的安宁感混合着淡淡的当归暖香,悄然包裹了她。
她没有说话,只是在他紧张而专注的注视下,纤长的手指微微一动,以一种极其轻微,却无比清晰的力道,回握住了他的指尖。
掌心传来的,那清晰无比的回应力道,如同一道强劲的电流瞬间击中了墨辰。
巨大的狂喜如同最绚烂的烟花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开。他本能地,更紧地握住了掌中那只微凉的手,小心翼翼地珍视着,而将其完全包裹在自己的掌心,仿佛那是世界上最易碎的珍宝,生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
脸上那点刻意维持的平静彻底绷不住了,嘴角不受控制地咧开一个灿烂到近乎傻气的笑容,露出了平时难得一见的,纯粹的少年朝气。那笑容仿佛能驱散一切阴霾。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小小的当归幼苗在晨光中舒展枝叶,叶片上的露珠折射出七彩的光芒。凌霜清冷的侧脸在晨光下显得异常柔和,耳尖依旧带着淡淡的粉色。
两人都没有说话,安静地站着,任由那份初生的,名为羁绊的甜蜜在交握的掌心与温暖的晨光中静静流淌。
如同那株在晨露中茁壮成长的幼苗,无声地诉说着新生与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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