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默默地走到旁边的干货摊,动作利落地挑选着一些耐储存的硬面饼干炒米和风干的肉条。
路过一个摆满各种晒干草药的摊子时,她的脚步停了下来。
她俯下身,纤细的手指仔细地捻起几根晒干的根茎,凑近鼻尖轻嗅,紫眸中带着专业的专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
祁舒见状,立刻走上前去,温和地与她低声交流起来。
他拿起几味柳姑娘正在查看的药材,仔细辨别着成色和气味,用平和的语调介绍着它们的药性和可能的配伍用途,帮助她挑选了几味可能对压制或祛除幽冥死气有所助益的辅药。
柳姑娘认真地听着,偶尔点头,眼中流露出感激。
墨辰和凌霜则更多地关注着实用性和保障安全的物资。
墨辰在一个铁器铺前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地扫过摊位上陈列的刀具。
他拿起几把不同尺寸的匕首,指腹试过刃口,又掂量了分量,最终选定了两把锋利轻便,便于隐藏的短匕。
接着,他又补充了几卷坚韧耐磨的麻绳、一捆引火性能极佳的火绒和数枚火折子。
他的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沉稳可靠感。
凌霜的目光则被不远处一个卖成衣的铺子吸引。
她走进去,铺子里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衣物。她安静地逡巡着,手指抚过不同布料的质地,最终目光停留在几套厚实耐磨的棉布衣裤上。
考虑到即将深入人迹罕至的山野丛林,实用,保暖和耐磨远比美观重要。当她拿起一套剪裁利落,面料结实的玄色男子劲装时,目光下意识地,极其自然地飘向了铺子外那个正在仔细测试绳索韧性的玄色身影。
“姑娘好眼光!”老板娘热情地迎上来,脸上堆满笑容,“这套可是用上好的斜纹棉布做的,里头还絮了一层薄棉,穿着又结实又暖和,走远路最合适不过!瞧这尺寸,是给家里兄弟还是……”老板娘的眼神带着善意的探询。
凌霜没有多言解释,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指着那套玄色劲装和另外几套适合自己穿的素色衣裤:“这些,都要。”
她付了钱,抱着打包好的衣服走出铺子时,墨辰正好完成了对绳索的检验,刚将一卷粗绳挂回肩上。
他的目光精准地落在凌霜怀中那个明显是男子款式的玄色衣包上,深邃的眼眸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瞬间泛起一丝明亮的涟漪,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一个微小,却真实存在的弧度,如同冰雪初融。
他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掌心宽厚:“给我。”
凌霜抬眸看了他一眼,那双清冷的眸子里依旧没什么波澜,但也没有丝毫的犹豫或抗拒。
她平静地将那个装着玄色劲装的包裹递了过去。墨辰稳稳接过,动作流畅地将它塞进了自己身后那个已经鼓鼓囊囊的大行囊里,连同他采购的匕首绳索一起,仿佛为心爱的战甲找到了安放的位置。
“哎!墨公子!阿霜!快看这边!”蓝雨妍的声音带着雀跃从前头一个卖小玩意的摊位传来。
她手里高高举着两个小巧玲珑的东西,是用打磨光滑的桃核精雕细刻而成的平安符,桃核表面只刻了一个古朴有力的“安”字,用红绳系着,简单却透着朴实的祝福。
“这个给祁师兄和我!墨师兄你和阿霜也一人一个吧!挂在我们行囊上,一路平安!”
她笑嘻嘻地,像只快乐的小鸟飞到两人面前,不容分说地将两个还带着木头清香的平安符塞到了墨辰摊开的手掌心里。
墨辰低下头,看着掌心那两枚小小的,温润的桃核平安符,指尖能感受到木头天然的纹理和微凉。
“安”字虽小,却仿佛承载着沉甸甸的祈愿。
他抬头,深邃的目光掠过蓝雨妍明媚的笑脸,最后落在身边安静伫立的凌霜身上。
一股暖流悄然淌过心间,驱散了清晨的微凉。他默默地将平安符握紧,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嗯,有心了。”
凌霜的目光也静静地落在那两枚桃核上,清冷的眸子里依旧沉静如深潭,但也没有流露出任何排斥或拒绝。
这份来自同伴的,看似琐碎却真挚的关心,如同涓涓细流,无声地汇入她素来清寂的心湖,留下了一道温暖的印记。
采购持续了大半日,阳光逐渐攀升至中天。
五人穿行在这条烟火气十足的长街中,各自的身影和行动构成了奇妙的和谐乐章。
蓝雨妍的欢声笑语和永不停歇的探索精神是其中最明亮跳跃的音符;祁舒的温和守护。耐心陪伴和时不时的专业建议是稳定而温暖的基调;柳姑娘的安静坚韧,目标明确和偶尔流露的哀思是深沉而富有故事感的低音部;墨辰的沉稳可靠,目光如炬和行动利落是坚定有力的重音拍;而凌霜的清冷默许、偶尔流露的细微关心(比如在祁舒被蓝雨妍拉得一个趔趄时,自然地伸手扶稳了他手中险些洒落的药包),则如同贯穿始终,清冽独特的旋律线。
他们彼此照应,虽然关注点各异,却在共同的目标下形成了一种自然而然的默契。
墨辰高大的身影总是不动声色地挡在凌霜与汹涌人潮之间,为她隔开一方相对从容的空间;凌霜也会在祁舒分身乏术时,默默地接过他手中一部分较轻巧的药材包裹;柳姑娘则安静地观察着,在蓝雨妍因过于兴奋而险些撞翻路边摊时,及时伸出素手轻轻拉了她一把,低声提醒一句“小心”。
当满载着“战利品”踏上归途时,已是午后阳光最慵懒的时刻。
每个人的肩头或手中都充实了不少分量。
蓝雨妍心满意足地抱着一个几乎有她半人高的大纸包,里面塞满了各种零嘴点心,散发着甜蜜的香气;祁舒的药箱重新变得鼓鼓囊囊,肩上的背囊也沉甸甸的,里面装满了分门别类的药材和捆扎整齐的干粮;柳姑娘手中提着一个不大但结实的包裹,里面装着她和蓝雨妍新添置的衣物和一些个人用品;墨辰则背负着一个硕大的、鼓鼓囊囊的行囊,里面塞满了衣物、绳索、铁器、火种以及那两枚珍贵的桃核平安符;凌霜手中只提着一个轻巧的素色布包,里面是几件贴身的换洗衣物,步履轻盈。
回到归客来客栈,胖掌柜看着他们大包小裹,风尘仆仆却精神奕奕的样子,笑呵呵地迎了上来,脸上的肥肉都堆成了花:“几位客官,这一趟收获不小哇!东西可都备齐全了?要是路上想吃点热乎的,小店可以帮你们准备些耐放的干粮肉饼,用油纸包好,保管路上不坏!”
五人将满载而归的物资在大堂角落的空地上摊开,开始有条不紊地进行最后的行装整理。
蓝雨妍盘腿坐在地上,像个快乐的仓鼠,叽叽喳喳地分装着纸包里的零嘴点心,将蜜饯、糖饼、肉脯仔细地分成五份,用油纸包好,不忘给每个人的行囊里都塞上一小包她最爱的蜜渍当归脯,“喏,这个带着,路上甜甜嘴儿,婆婆说当归平安呢!”
祁舒则席地而坐,打开药箱和背囊,神情专注地将采购来的药材仔细分类,将最常用,最急需的伤药和解毒剂放在药箱最上层易取的位置,其他辅助药材则分门别类地归置好。
柳姑娘安静地坐在一旁的小凳上,将新买的衣物一件件细致地折叠整齐,再小心地放入各自的包裹里,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认真。
墨辰则站在一旁,将新买的匕首再次抽出,仔细检查刃口,给绳索打上牢固的结,确保每一件物品都处于随时可用的最佳状态,神情专注得如同打磨他的剑。
凌霜没有参与这份热闹而琐碎的分装工作。
她走到通往客栈后院的窗边,目光越过窗棂,落在那株沐浴在午后温暖阳光下的当归幼苗上。
几日的光景,它似乎又悄然拔高了一寸,几片新生的嫩叶舒展开来,脉络清晰,透着勃勃生机,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向她致意。
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然后,鬼使神差般地,她伸出手指,隔着冰凉的窗玻璃,极轻极轻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珍视,碰了碰那片最大,最舒展的嫩叶在玻璃上的倒影。
一种奇异的,带着暖意的联系感,仿佛顺着指尖,悄然蔓延至心底。
墨辰不知何时已整理好行装,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她身侧。
高大的身影自然而然地投下阴影,将她纤细的身形半拢其中,带来一种无声的庇护感。
他没有说话打扰她的凝视,只是顺着她的目光,也望向窗外那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幼苗。
片刻的沉默后,他低沉而平稳的声音在安静的窗边响起,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平静和对前路未卜却无比坚定的决心:
“明日启程。”
“……嗯。”凌霜轻声应道,目光依旧流连在那片充满生命力的青翠之上。
墨辰的视线从幼苗上移开,转向她清冷的侧脸轮廓,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再缓缓下移,落在她垂在身侧,那只骨节分明的素手上。
他喉结微动,一丝犹豫在心头掠过,随即被一种日益增长的熟稔和渴望取代。
带着一种仿佛已经演练过千百遍的自然,他悄悄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宽大的玄色袖摆在两人之间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
在袖摆的遮掩下,他干燥而温热的掌心,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略带薄茧的触感,极其轻柔却又无比坚定地,覆上了凌霜微凉的手背,然后,缓缓下滑,将她的几根手指包裹进了自己的掌心。
凌霜的手指在他温热的掌心里先是微微一动,如同受惊的蝶翼轻颤。
但预想中的挣脱并未发生。那细微的颤动过后,她的手指反而在他宽厚的手掌中,几不可察地放松下来,甚至……极其轻微地,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深究的回应,用指尖轻轻蜷缩,回握了一下他的一根手指。
那细微却清晰无比的回应力道,如同最微弱的电流,却瞬间击穿了墨辰所有的冷静,巨大的,纯粹的喜悦如同最绚烂的烟花在他脑中轰然炸开。
他几乎是本能地,带着失而复得般的珍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猛地收紧了手指,更紧地,更牢地将那只微凉而柔软的手完全包裹在自己的掌心之中,仿佛那是世间独一无二,失不再来的稀世珍宝,必须用尽全力去守护。
脸上那点刻意维持的沉稳平静彻底瓦解,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咧开一个灿烂到近乎傻气,却洋溢着纯粹少年朝气的笑容。
凌霜依旧偏头看着窗外,清冷的侧脸上依旧看不出太多情绪。
然而,在午后明亮的阳光下,她那小巧玲珑的耳垂,却悄然晕染开一抹如初绽桃花般的,难以掩饰的粉色。
她没有抽回手,也没有转回头,只是任由那温热的包裹感从指尖蔓延至心间。
窗外,那株当归幼苗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叶片上跳跃着金色的光斑。
掌心那份无声的触碰与传递而来的温暖,如同弥漫在客栈里,萦绕在行囊间的当归暖香,悄然地,深深地沁入了心底,成为他们即将踏上那条布满荆棘与未知的前路时,最坚实,最温暖的底气与无声的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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