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Day 2-1

在外人眼里,苏鹿无疑是一个足够乖巧听话的女孩,她从不忤逆父母,从小到大无论是学习还是生活都不需要父母操心。

在苏家父母的记忆中,苏鹿更是从来没有惹过祸,也从来不需要任何管束。

这位从小就被称为别人家的孩子的女孩,做得最叛逆的事情,恐怕就是大学之后就离开了家独自生活很少回来,且不会回家里人的消息。

可即使这样,也没有人会认为她不会回家,因为她足够听话,足够乖巧,足够有礼貌。

是的,对付家里人,苏鹿仅剩的就是礼貌了。

这一切的一切,都因为父母明里暗里地偏心,即使苏鹿从小到大念书都没有离开过曼都,可她依然很少回家,大学时是住在学校,毕业后便自己买了房子。

作为一个十足的富二代,苏鹿从上了大学后便没有问家里要过一分钱,她从大一便开始四处打工挣生活费,甚至于成绩奖项一个都没落下。

毕业后的房子、车子也是她自己全款买下的,每每说出去,苏鹿在富二代的圈子里都是一股清流——自立自强不靠父母,有稳定体面的工作,不在外面乱搞闹事,遵纪守法……

总之,苏鹿就是哪哪都好,好到像是一个假人,一个被完美程序设置过的假人。

苏鹿下了班便直接开车回了家,通常情况下,她上班是不会开自己的车的,即使偶尔开车,也会停到单位不远的小区的车库里。

一是容易堵,二是……她的车都太张扬了,尤其在剧院这种地方,每个人的面皮下都长着十八张脸,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从来没有对外透露过自己的家庭,甚至于她多年的好友都一直以为她是个家庭困难的贫困生。

苏鹿其实反驳过,奈何自己大学期间勤工俭学的行为太过深刻,没人信……

苏鹿回到家的时候,家里只有她爸苏文德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这个中年男人一辈子待在学校里,古板得可怕,他用不惯手机,就连看电视也只看新闻。

一辈子坚守着自己的各种主义,张口就是说教,实在让人有些心烦。

可眼下这个家就他们两个人,苏鹿还是礼貌性地跟苏文德打了招呼,她将包随手放在沙发上,捡起桌上的甜点便塞进了嘴里随口问道:“不是说我姐今天回来?人呢?”

苏文德从报纸后面抬起了头,厚重的镜片反射着灯光,让人有些看不太清楚他真实的表情。

苏文德亲手为苏鹿倒了杯茶,说:“吃东西的时候不要说话,小心呛着。”

苏鹿满不在乎地耸耸肩,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她跟苏文德是说不到一起去的,苏文德奉行着某种古板的思想,认为女孩子毕业后就该嫁了人,然后相夫教子,安稳地过一辈子。

可连他的妻子都不能够听他的,更别说苏鹿这个新时代的年轻人了。

苏鹿并没有在客厅多逗留,转头就拐进了厨房。

厨房里的人井然有序地忙碌着,他们在为苏家一会儿的家宴做准备。

苏鹿很快找到了正在忙活的王阿姨,问道:“王阿姨,今天吃什么啊?”

王阿姨回头见是苏鹿,脸上立马绽开了一个笑,“二小姐回来了呀,做了你爱吃的鱼,稍等一会儿就好了。”

苏鹿笑笑,“我还想吃口水鸡。”

“有~你爱吃的都有。”

苏鹿这才又满意地转到了冰箱,拿出来一瓶气泡水坐在桌前,等着开饭。

她是绝对不能够跟那个古板的老男人待在一起的,她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一套又一套的说教了。

夜色已深,苏鹿的手机已经要被她玩到没电了,她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眉。

从厨房飘来的香气孜孜不倦地勾引着她的味蕾,肚子饿得咕咕叫,刚回来的时候吃的一口点心根本就不管用。

可是苏澄还没回来。

眉宇间的烦躁已经完全溢了出来,苏鹿捏着已经喝空了的易拉罐,不满地随手扔进了垃圾桶里。

“王阿姨~我好饿,我要吃饭~”

苏鹿靠在墙上,看着已经完成所有工作的厨房,撒娇道。

王阿姨也有些无奈,她笑着说:“小姐您再等会儿,夫人和大小姐说不定马上就回来了。”

回不回来的,身为下人也是没法保证的,像是平常人家,女儿肯定已经打电话去催了,可偏偏这是在苏家。

“不要~我现在就要吃。”苏鹿说着,眼睛盯着一边已经摆好盘的饭菜,说,“把我的那份端出来吧,我吃完还要回去呢。”

“这……”

“王姨~”

没有人能拒绝得了苏鹿撒娇,尤其是这位看着苏鹿长大的王姨。

于是,很快,苏鹿面前摆好了丰盛的晚餐。

客厅里的苏文德听到动静,只抬头看了一眼,却也没有管。

她这边刚刚下筷,门开了,苏澄和纪文秀是一起回来。

苏鹿皱着眉叹了口气,放下了筷子却也没有起身,只那么坐在那里撑着下巴看向门口。

看见苏鹿已经准备吃饭了,纪文秀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却也知道是自己回来晚了,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

倒是苏澄看到了,她放下包走过来,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随后抬眸看向苏鹿。

苏鹿也抬着头,在看她。

姐妹两个一向互相看不顺眼,眼下就更不顺眼了,可苏澄也没有说什么,转身回房间去换了衣服重新下来的时候,饭菜已经全部端上桌了。

纪文秀和苏文德都在等着她,倒是苏鹿一点也不客气,已经开动了。

“鹿鹿,最近工作怎么样?”

饭桌上,她这位精明的母亲正对苏鹿进行着仅限于语言上的关心。

“嗯,挺好的,同事和睦,上司也还算有良心。”

“今晚还回去吗?不然搬回家里住吧,刚好你姐也回来了……”

她问的是“还回去吗?”而不是说,“回到家里就别去外面住了。”

其实在纪文秀的心里,苏鹿已经被排除在了苏家之外。

也可能是说者无心而听者有心,苏鹿苦涩地勾了唇,“算了吧,我怕我半夜被人掐死。”

苏家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和睦,苏澄从小流落在外,可却被养父母养得很娇惯,认亲回来之后,亲生父母理所当然地想要给这个从小就“吃苦”的孩子补偿更多,于是老实了没几天的苏澄很快在父母的浇灌下原形毕露。

她嚣张、任性、跋扈。

至于原本就听话乖巧的苏鹿再一次被忽略,其实她也不满过,也闹过,可换来的却是一句:“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不听话了?”

哪个小孩子天生就是听话的,只是以前的苏怡代替了父母,给予了苏鹿应有的关心教育,却让这对父母自认为是他们的功劳,是苏鹿本性如此。

亲子之间一旦有了隔阂,那便是无论如何都没法修补的了,久而久之,苏鹿也就不再奢望了,只是对苏澄的不满无形中加深了许多。

一碗水端不平的下场就是姐妹间越来越深的隔阂。

顽皮的苏澄虽不至于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却也没做什么好事。

唯一一件让苏鹿记到现在的事,就是苏澄不小心弄坏了苏怡留下的玩偶,还拒不承认。

那是她们第一次打架,也是唯一一次。

苏家的两个女儿,因为一个破玩偶而不顾身份形象地大打出手,说出去也实在丢人。

那一次,纪文秀并没有问为什么,只两边“各打五十大板”便放过了,从那以后,苏鹿不仅更加跟苏澄不熟,反倒跟父母也越走越远。

在外面,人人都在夸苏鹿,可只有在家里,苏家父母会埋怨苏鹿的内向叛逆与不服管教。

听她又提起这事儿,纪文秀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烦躁,“你姐姐又不是故意的,她也跟你道过歉了,你还要记多久。”

忽视一旦成为习惯,那也就不要妄图再去改变了,改变一个人多难啊。

苏鹿垂下眼眸,没有说话,只默默地吃着饭。

对于父母的偏心与不作为,这便是苏鹿最喜欢的手段。

沉默。

以柔克刚,将所有的“利刃”在沉默中全部化为软绵绵的杂草,再轻飘飘地落地。

只有这样,苏鹿才不会伤心。

陌生人而已。

苏鹿很快吃完了饭,她站起来,“我吃饱了,先回去了。”

“苏鹿。”

脚还没来得及离开座位,苏澄突然叫住了她。

这一声“苏鹿”实在陌生,别说苏鹿,就连苏家父母都愣了一下。

苏鹿抬头,看向苏澄。

她站着,苏澄坐着,一高一低之间形成了气势差,可苏澄却也没有因为姿势而在气场上显出什么劣势。

她抬头看着苏鹿,像是一个姐姐关心妹妹那样,温和地说:“留下吧,天色不早了,你开车回去也危险。”

“你的房间家里没有人动过,你走的时候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苏鹿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她习惯了家人的强硬,可对于这样突然的缓和实在有些不适应。

她维持不了面上的平和,皱了眉,“不了,家里还有一本书没看完呢。”

她离开了,没有人再挽留她。

她开着自己的车回了自己的家。

事后想来,她仍觉得一阵惊悚,苏澄为什么突然向她示好?

该不会又在盘算着什么鬼主意吧?

原谅她实在不能将苏澄往好地想,却也实在想不到多坏的主意,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苏澄半夜在她的房间里恶作剧来吓她。

想完之后,自己又忍不住发笑,实在是太幼稚了,不符合苏澄的身份和气质。

老实说,苏澄自工作以后确实稳重了很多,当然也可能是距离产生美,她太久没有见过苏澄,于是产生了比较美好的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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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九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