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周便进入十一月中旬，A市因为沿海气温低，在内陆城市还穿着外套的季节就穿上了棉服。
陈述倒是不怕冷，整天穿着一件卫衣晃悠，裤子还是破洞牛仔裤。秦晏见他一回说他一回，硬生生给纠正了这不良习惯：“年轻时候不珍惜，等你老了老寒腿，想出去都得坐轮椅。”
陈述一开始还不爽呢，撇撇嘴道：“你比我也大不了几岁，还说教我。”
秦晏赏他一个爆栗：“消停的，几岁了还叛逆期！”
A市的秋天格外短，因为气温降得快常常让人感觉不到秋天，只有看见满地金黄的银杏叶才叹几句“等闲日月任西东，不管霜风著鬓蓬。满地翻黄银杏叶，忽惊天地告成功。”
在满地的银杏树叶下，陈述获得了他人生中第一只小狗，一只漂亮的小白狗。它是陈述在落叶丛中发现的，小小一只还没睁开眼睛，身上甚至还连着脐带——好像是刚出生的小奶狗。
陈述脱下卫衣包着它，秦晏见他脱下卫衣之后就剩一件短袖，连忙把自己的大衣脱了给他披上，搞得陈述瞪大眼睛看着他：“嚯，长大了。”
秦晏又给他一个爆栗。
两人带着小狗去了宠物医院，小狗太小了，医生没给洗澡，只简单剪了脐带、擦了擦身体，然后检查了下身体情况，万幸小狗很健康，虽然刚出生一天，但只要撑过最初的四十天就没太大问题了。
不知道狗妈妈是因为什么丢弃了这只小狗，陈述决定收养它。他掏钱在宠物医院买了许多小狗吃的羊奶粉、狗粮、狗窝、玩具之类，事无巨细，每一样都买了点。
秦晏没想到陈述会热衷于养小狗，在回去的路上就问他为什么喜欢小狗。
陈述正坐在副驾，身上穿着秦晏的大衣，怀里抱着用卫衣包裹起来的小狗，小狗刚喝了奶粉，在他怀里睡得香甜。闻言他沉默了下，朝秦晏讲起他小时候养的一条狗。
那是一条小土狗，也是白色的，也是他在路上捡的。小时候的陈述很喜欢它，把它带到家里，藏在自己的房间不让它出去，因为那时候酒鬼父亲很吝啬，用他的话说就是养一个就很费力了，哪有闲钱养狗。那时候陈述没有能力反抗他，也没有能力养活一只自己喜欢的小狗，就只好每天吃饭的时候少吃一点，把省下的饭菜揣到怀里，回屋喂给小狗吃。小狗一开始并不爱叫，因此陈述在房间里养了很久都没被父亲发现，可等到小狗长大时，隐藏在身体内的中华田园犬基因就觉醒了，终于有一日在有人经过他们家门前时叫出了声，被父亲发现了。
陈述到死都会记得那天发生的一切。他那冷血的父亲冲进他的房间，他脸上的笑容是那么地可怖，他口中的声音是那么地残酷：“原来你还在屋里藏了粮食。”
陈述讲到这里时秦晏都不忍心听下去了，只是这件事不是捂上耳朵就可以当作没发生的。陈述那时不过七八岁，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拿刀剁下了小狗的头，接着把小狗扒皮拆骨，炖了一整锅狗肉，还当着他的面一口口全部吞吃入腹。陈述眼睛哭花了，嗓子哭哑了，跪在地上的膝盖磕烂了，终究是没能留下那条生命。
那时候的无助与绝望，深深烙刻在陈述的灵魂之上，使之夜夜悲鸣。
蓦然搭在他头上的手唤回了陈述的心神，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十多分钟没说过话了。陈述慢慢拿下秦晏的手，冲他笑道：“我没事的，都过去了不是吗？”
秦晏看着他眼角的泪花，半晌才道：“那段不堪的时间已经过去，现在的你完全有能力养活一只小狗，没准这只正是它转世而来的，给你一个机会重新养它一遍呢。”
秦晏的手话正好戳中陈述心中的柔软点，他仍是笑着，随着秦晏的目光看向怀里那只刚出生的小狗，一阵释然。
是啊，再不堪再无力也是过去式了，现在的他身处光明，无惧黑暗。
…… ……
陈述最终还是没把小狗带到宿舍养着，而是把狗窝等一系列东西都安置在了秦晏家。毕竟宿舍太乱也没地方，秦晏的房子又大又宽敞，秦晏本人又很闲，把小狗托付给他陈述很放心。
秦晏也很满足，因着这只小狗，陈述现在每天都要来他家待上好一会，就算自己不去接也会骑着小电驴跑过来，久而久之秦晏就给了他一把备用钥匙。
“拿着吧，以后我不在家你也可以进来看小狗，一切为了小狗嘛。”秦晏当时是这么说的，口气和那种不愿意离婚却说“一切为了孩子”的嘴硬夫妻一样。
陈述一开始并不想接，两人关系再好他也不能拿秦晏钥匙，秦晏就不怕他偷点什么出去卖？毕竟秦晏光一件大衣就六位数了，就是那天脱下来给他披着的那件，秦晏说他有洁癖，陈述穿过他就不想要，陈述要给他干洗他也不要，硬生生送给了陈述。
只是后来秦晏咬咬牙把陈述关在外面几次之后，陈述就乖乖接过了钥匙。没办法，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小狗长得很快，十天前还是小小一只，不过巴掌那么大点，这几天体重就翻了一倍了，也学会了晃晃悠悠走路，然后又睁开了眼睛。陈述正好目睹了这一切，激动地也不看时间就给秦晏打电话，秦晏当时正在上课，想着陈述从不在他上课时间打来，怕不是有什么要紧事，于是赶紧让同学们自习，自己去教室外接电话去了。
“陈述，怎么了？”秦晏的声音很沉稳，他想如果陈述遇到什么事，起码可以通过他的声音得到些慰藉。
陈述那嗓门大的把小狗吓了一跳，也把秦晏吓了一跳：“秦晏，小狗会走了！它还睁开了眼睛！”
颇有一种孩子会走路了，妻子激动地给丈夫打电话的样子。
想到这点，秦晏也不恼陈述的大嗓门了，贴着手机听筒笑出声，声音轻轻的很好听：“哇，我们的小狗好厉害！”
“是吧是吧！”
“是呀是呀。”
陈述又给秦晏讲小狗站起来的经过，从他今天进秦晏家门开始讲起的，几乎要把他进来的每一秒都讲出来给秦晏听，有些啰啰嗦嗦，但是秦晏也不打断他，笑眯眯地听他讲完，还贴心地给出总结：“所以小狗是先用前腿支起来然后站起来的呀？我们的小狗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小狗！”
“对！！！”
看见陈述孩子气的一面，秦晏在电话那头笑得温柔，陪着他一唱一和聊得开心，声音也柔得跟水似的，可惜陈述光顾着讲他的宝贝小狗，全然没有注意到，只觉得今天的秦晏格外通人性。
电话挂断时已经是二十分钟以后了，秦晏满面春风走进教室，让学生们纷纷猜测究竟是什么电话能让秦老师这么开心，讲一句课文都得笑三次。
秦晏上完课回家时买了小蛋糕，要和陈述纪念小狗会走日——他们刚才电话里定下的节日。
秦晏打开门时看见陈述正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背对着他，听见他开门连头都没回。
秦晏：……小白眼狼。蛋糕白买了。
轻了轻嗓子，秦晏朝陈述喊道：“再不过来蛋糕没你的份！”
陈述这时才回头施舍了他一眼，却张口就说他不爱听的：“嘘！别说话！快过来！”
秦晏放下蛋糕，走过去揉了一把他的卷毛，挨着他坐下时才看到陈述正给小狗抓周呢。只见陈述摆了一圈纸条围在小狗身边，让小狗自己选名字，“省得以后小狗赖账，说我们给他取的名字不好听。”
这是这段时间陈述一直在思索的事情，他迟迟确定不下来小狗的名字，问秦晏，对方也只是和稀泥，问啥都说好听。
秦晏：？那咋啦？
坐在他家客厅，托着腮聚精会神看一只小狗抓周的陈述格外可爱，他穿着秦晏同款毛绒绒家居服，是一只绿色的恐龙，看着整个人更软乎了。
当时陈述看着秦晏同款死活不穿，嫌弃这毛绒绒的娘里娘气，也嫌弃和秦晏穿得像“亲子装”似的，还是秦晏说这家居服五十一件、买一送一，他才奔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真理穿上的，谁知这一穿上就脱不下来了，还经常在秦晏耳边说这二十五一件的家居服怎么这么舒服。
秦晏：“那包～的呀老弟。”
陈述穿上恐龙家居服的另一个原因是他看见秦晏也穿了，秦晏一个187的大男人都能穿这毛绒绒的衣服，陈述穿得就更心安理得了，反正除了他俩谁也看不着。
于是乎，当秦晏看见难得安静的陈述，那张臭嘴总算不再输出脏话，整个人都毛绒绒软乎乎乖乖巧巧的，他的心也跟着软和起来，不由得又把爪子搭在陈述头上，狠狠揉了两把。
陈述愤怒地拿下他的手，瞪他：“奶奶的你总摸我头干什么，我又不是狗！想摸摸你自己的，你那是狗头！”
秦晏：……我真是疯了觉得他乖巧。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